那年的七只饺子/吴海阳

黄建中

<p class="ql-block">1974年小年这天傍晚,我上山捡柴回来,见妈妈和姐姐在包水饺,饺子皮是地瓜面的,饺子馅是拌了棉子油的萝卜丝。那时生产队分的麦子和棉子油很有限,多数人家平常几乎不舍得吃,留着待客以及结婚、盖房子等。所以地瓜面萝卜水饺也是过节才能吃上的美食。水饺出锅时,妈妈竟然变魔术般地从锅里捞出了一小碗白面水饺,对我说:快,把这碗饺子给你奶奶送去。</p><p class="ql-block">我端起水饺直奔奶奶家,一路上水饺的香气引的我闻了好几次。见我送来饺子,奶奶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并开始数落我妈:家里明年要盖房子,这点白面吃了怎么办?当我说家里的饺子是地瓜面的时,奶奶才神情宽慰地找个碗,把水饺夹出四个,剩下的递给我说:这几个拿回去,都尝尝。说着,她又转身从饭厨里拿出一块豆腐放到碗里说:你二姑上午送的豆腐,给你们拿点,唉!一家八口都是吃饭的时候,你爹累啊!</p><p class="ql-block">见我端回饺子,父母都是一惊。我说了经过后,妈妈才拿起碗说:一样的菜,就是面不一样,来,都尝尝!说着就开始分。可一家八口,水饺只有七个,分到最后没有她自己的。我赶紧把自己那个夹到妈妈碗里说:我不吃,我上学又不出力。姐姐和弟弟也把分到的水饺夹给了妈妈。母亲顿时红了眼圈,但却装出生气的样子说:我就不爱吃水饺,你们都夹回去,赶紧吃!整个过程父亲什么都没说,一直默默看着我们面色凝重。</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父亲就出门了。母亲说亲戚家盖房子,他帮工去了。腊月二十八晚上,我在睡梦中被惊醒,只见父亲携着一股寒气回了家,手里拎着一个装着东西的布袋子。递给母亲说声:放好!说完就打开饭厨拿起一块地瓜吃起来。母亲赶紧给他倒了一碗热水。</p><p class="ql-block">我偷偷打量父亲,他头发蓬乱,脸瘦了一圈,还有两道划痕。本来就破旧的棉衣多了很多露着棉花的窟窿。后来我才知道,那次父亲不是去帮工,他是去了牙山林场扛木头。当时牙山林场在山上伐松树,因山高路险又有冰雪,木头没人往下扛,林场便高价雇人,一天给一块二。但问题是那年月社员外出挣钱是不允许的,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父亲便与母亲商量,偷偷去扛了五天木头,挣钱买了面粉。记得那年初一,我们家破例吃上了全用白面包的饺子。</p><p class="ql-block">光阴荏苒,转眼间这些已成了遥遥往事。苦命的父母也早已离开了我们,他们为了六个儿女操心受累,如牛似马一辈子没享过福。如今当我们摆上美味佳肴团圆时怎能不想起他们?怎能不泪水涟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