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兮

我若云飞

1

庇护我半生的人，我的父亲终于走了。

3-1号起起床困难，而后转入全护理状态。我一直心大，不觉得他会很快离开我。

每天照常忙碌，左房间是脑瘫女儿，右房间是起不了身的父亲。我这段时间非必要没有出门，早上给两位卧床的人洗漱，照顾一老一小的三餐，中间加喂水，间空了再做工作上的急事。不急都往后推。

这生活维持了十天。

9号夜拜神祈福，油灯突然每每点明很快就熄灭，屡试不燃，看着那小火苗一次次点了又熄，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只好祈求神明，如果老爸真要走，就让他走得轻松些吧。

10号老爸多次自己掀开被子，几次说想起来撒尿。我尝试和老妈一起扶他起来又撒不出。只好跟他说有纸尿裤就放心拉在里面就好。这天他还拉了好多屎，我让丈夫给他清洗了两次。晚饭时他发音不清说了些话，我听不清楚，也没当回事，喂完饭自己就去吃饭了。

当我洗完碗开始打扫房间，拖地拖到老爸房间时，发现他又没盖被子，平躺着，枕边有点呕吐物。就喊他说等会该着凉了。仔细一看，双眼紧闭，没有呼吸。一探，他已然离开！

在后来的这几天，一直反思自己这么心大，这么多征兆加一起，我都没感觉他会随时离去。只按部就班做着事，没仔细听他说话，没真正留下来陪陪他。

2

开始打电话给亲戚，然后堂兄堂弟过来帮忙安排。我整个人一片茫然，在他们指导下，帮父亲擦洗好身体，有专人来为他穿寿衣。又在他们帮忙移棺去公厅，灵堂已有亲戚帮忙布好。然后安排守夜，我再回家安顿母亲。她在默默流泪：嫌弃了一辈子，突然去了，才觉得悲伤了。

未经事不知道人情重。我以前跟丈夫犟嘴说亲戚关系不必用心维持，该做的我会做，轮到要他们来帮忙时他们若不来我也不怕。我们三姐妹商量好，有钱就好办事。

可是这天我才知道，如果没有这帮亲戚迅速到场，靠我那三百公里外的姐姐姐夫，该误了多少事。现实打脸，好在亲戚们办事利索，我只需要按他们吩咐去做，大部分杂事都有人安排有人执行。包括各种证明都有人帮忙办理。

11号早上两姐姐两家人都到了。大姐是真的看得出悲伤。我和二姐都如常：是的，我没感觉悲伤，二十几年朝夕相处，自问对父亲还是无愧。只是遗憾：他走了我才明白，我这前半生，他已经尽了全力替我分担生活的压力。从此以后，风雨只能自己撑伞，再没人罩着我了。

我遗憾最后的时间，我没有停下来，认真问问他，听听他还想说点什么。

从他生病住院回来后，他一直强忍着所有不适，尽量少给我添麻烦。问他要什么，有哪不舒服，他都说没有。全听我安排。

90虚岁的高龄，也算圆满吧。我的父亲，我只能再念些大悲咒，心经，愿佛指引，往生极乐。

转眼，头七过了。功德做的顺利圆满。休息了一天，终于可以坐下来，记录，反思。也相信自己，从此不会再那么烦母亲的七秒记忆，每天的反复唠叨。父母，是身边的活佛，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庇佑着子女。

有些道理，原来那么浅的理解，总是要经过特殊的事，才能深刻体会。

安息，我的父亲。健在的母亲，我会尽力照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