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戏(乡村纪事33)

真州老道

<p class="ql-block">【村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圆沟无拐,沟坝居中,顾家大庄正好盛在这一一水儿中间,像一个圆形的木盆,独沟坝是过去防强盗用的,后来也一直在发挥着它独特的作用。每年进入腊月农闲,有人联系戏班子到村上来,村口用木头拦起来,仅留一个小门出入,做成收票处,一演就是一个来月。</p><p class="ql-block">戏班子是本地戏种,一班有几十人,每次进村都是大场面,惹得全村人出来围观。</p><p class="ql-block">行人排成长队缓步进村,走在前面的是年轻的姑娘,后面是年纪稍大的妇人,最后面是一些年纪不等的男人,挑着锣鼓道具服装。</p><p class="ql-block">姑娘们是戏班子的头面人物,也是大家关注的对象,里面有两三个出挑的,个头身高,圆脸方脸,穿啥衣服,薛红英的演员是谁,一顿饭功夫就能传遍全村,并长期霸占村里的热榜话题。</p><p class="ql-block">戏班子人多,村里没有空闲的房子给他们,只能每家派饭,每家负责两个人吃饭睡觉,分到漂亮姑娘的家庭都脸上有光。我家没有年轻女孩子,每次分来的都是一些不漂亮的,弄得我很失望,那些好看的演员都喜欢去有大姑娘的家庭。</p><p class="ql-block">演戏是一天两场,下午和晚上,戏台摆在四娘娘家的门前,平地上用木头架起来的台子,铺上毯子挂上幕布,幕布前放着一张茶几两把椅子,拉胡琴的老头们坐在戏台两边,拉一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曲子。</p><p class="ql-block">演员们在四娘娘家里化妆,描眉画眼,扑粉勾唇,云鬓凤钗,桃红柳绿的衣服朝身上一披,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下午演完晚上接着演,所以吃晚饭演员是带妆吃饭的,看每家每户走进去这样的人物特梦幻。</p><p class="ql-block">可惜每次看戏我都睡觉,记不得一场戏,即使是到了重头戏薛红英上吊(古墓冤魂)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那场戏是本地戏里最著名的,一直作为每个班子里最后一场戏来演的,演时极其慎重,观众却不会满场,因为那场戏被传得神乎其神,说薛红英上吊时脸对着哪个方向,哪个方向会死人。</p><p class="ql-block">演薛红英的演员是一个方脸姑娘,是班子里的头牌,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很端庄典雅的大青衣。但我最喜欢里面一个演丫鬟的,小巧玲珑,脸很精致,走路时分花拂柳,左顾右盼,真的像走在花园里的感觉,兰花指一翘,提着裙子,弹着步子,就像是上绣楼的感觉。最主要是她不怎么唱,多是活泼的语言,一唱我就要睡觉了。</p><p class="ql-block">我还记得一个姑娘,长相一般,也不会唱,只能一直演衙役,有一次让她说一句台词,她还没说好。戏班子离开那天,她哭得一塌糊涂,她的一件新毛衣丢了,其他人就说她每天的演出费只有两毛钱,这些天不够一件毛衣钱。戏班子急着要走,没人帮她找毛衣,那姑娘只能一路抽抽搭搭跟着离开了……</p> <p class="ql-block">【正月不剃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乡间有习俗,正月不剃头,说“正月剃头妨舅舅”,所以我们男娃头发长得像是戴顶帽子也不能剃,外婆看得可紧了,就怕我们悄么唧地给理了。</p><p class="ql-block">二月二,龙抬头,是传统剃头的好日子,小孩们基本上都是这一天剃头,所谓剃个“龙头”。有的大人自己也会剃一个,图个吉利。</p><p class="ql-block">典故说正月不剃头最初的意思是“思旧”,到我们这里就成了“妨舅”,连那个音都避讳掉了,可见有多郑重其事。但有时候又像是开涮,有些长大的外甥,总拿正月剃头来要挟(开玩笑)舅舅,以期达到敲诈零花钱的目的。小奶娃娃头顶上胎脂污垢结成硬痂都不给硬洗、不给硬抠,还美其名曰“舅舅屎”,光明正大地顶着这玩意招摇过市,好像是对舅舅的无上尊重,这舅舅可被糟蹋坏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乡间对于剃头一直是很讲究的,奶娃娃出生一百天第一次剃头叫“剃花头”,因为娃娃小,软糯糯的,加上哭闹不配合,能把理发师累得够呛,所以剃得东一块西一块也没事,花头,花头,就是要花。</p><p class="ql-block">这一天是把理发师请到家中的,除了置办一顿酒饭,还要给份红包或礼品。剃下的胎毛团成球挂在墙上,挂得越高预示长大个头越高。</p><p class="ql-block">有的人家小孩(男娃)比较金贵,剃花头时留一撮头发在脑后窝,叫“奶奶拽”,这“奶奶拽”一旦留起,就不能随便剃掉,只能在六字上图顺经,六岁可剃,十二岁可剃,留到十八岁太不像样了,几乎没有。</p><p class="ql-block">剃这东西更是郑重其事,仪式感相当于剃“花头”。</p><p class="ql-block">“奶奶拽,奶奶拽,奶奶不拽我来拽!”超过六岁没剃的,在上学时经常受到嘲笑,小辫子被同学拉来扯去,我有个同学受不了,自己回家拿剪刀剪了,把家里人吓坏了,不过也没啥事。他家小孩都金贵,不敢叫自己的父亲为“爸”,而是叫“舅舅”,两个大的喊小弟不为“小弟”,而是</p><p class="ql-block">叫“小妹””,我们现在有时候叫他一声“小妹”,那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气恼得像幼时被人扯了“奶奶拽”。</p><p class="ql-block">“奶奶拽”和“粪耙头”是那个时代男娃标配。所谓“粪耙头”,就是前面留一大块头发不剃,一圈刮光,留下那块形状像拾粪的耙子,也有留桃子型的。当初那帮“奶奶拽”、“粪耙头”和“桃子头”们,如今已经成为各行各业各家庭的的中流砥柱,早忘记当初顶着一款多么酷的发型了吧?</p><p class="ql-block">这是属于一代男生的记忆,女生几乎没有剃头的记忆,哪怕头上生了虱子,头发上挂满虮子,小辫子也要梳出花样,风流箍(刘海)也会拿小钢卡子卷一卷。</p><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二月二已经快要翻篇,回忆里,这个日子除了剃头,还要走亲戚,所谓“二月二,接女儿”。就是出门嫁出去的姑娘,这天一定要被娘家接回去大吃一顿。</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作者不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