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山传奇（三）

田宝记

第三回

刘松山广收义子

云顶寨子坤陈词

高家遭此不幸，云顶山寨哀声动天。高如菊哭得死去活来，金莲和银莲也悲怆难当，声声要求父亲发兵石州，报仇雪恨。刘松山也是气愤异常，把岳父一家掩埋之后，召集各路主将到刘王晕议事。

刘松山手下有四员大将，第一员大将是大义子王狮，驻扎王村；第二员大将是二义子刘豹，驻扎娄烦；第三员大将是三义子郑鹰，驻扎在文水；第四员大将是四义子陈龙，负责守寨。军师刘子坤，人称神算子，精通阴阳八卦，也算是一个能够料事如神的人杰。

云顶山寨至刘渊称帝以来历经南北朝、隋朝、唐朝三个朝代。隋唐时期，因山寨不扰民有德政，归顺朝廷，受封石州镇守副使，保留山寨原来统御地盘。刘松山与刘崇血缘很近，论辈分刘松山称刘崇为叔。刘崇建立北汉政权以后，为防止镇守使管辖过大，也有倚重刘松山这个族侄的意思，将并州、石州、汾州的部分地区划分出来，建立了与州府级别相当的西华行辕，解除了山寨寨主石州领衔的历史，封为北汉副枢密使。北汉有并州、汾州、代州、岚州、宪州、沁州、辽州、石州、隆州共九州，加上西华行辕共有十州。所以，民间不知道刘松山的职位，一直称呼为寨主，甚至有称呼刘魔王的。

刘松山是刘渊后裔，是南匈奴吐京族血统，刘渊改汉姓以后，为纪念吐京历史，曾在孝义建立吐京郡。刘松山虽为吐京，已历经几代，生在汉地,深受汉族文化熏陶，娶妻石州东关高如昌之妹高如菊，也有与高家儒商的文化背景有很大的关系。成婚以来，高如菊为刘松山生育一双女儿，虽然个个如花似玉，爱若掌上明珠，但缺了男丁总是暗暗引为遗憾。看到好后生不由得就有“如果我有这样的儿郎”的遐想，每有这样想法时候，也就随意一笑置之。

有一次从娄烦军营返山寨途中，马道上救起一个饿昏倒地的叫花子，带回山寨救治。叫花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长发披肩，虽然面黄肌瘦，却双眼炯炯有神。第二天，刘松山把小叫花子叫来问话，只见吃饱喝足的小叫花子神采大变，面皮蜡黄却光彩夺目，犹如金珀裹了一样。两只眼睛也不似常人，而是黄色的眼珠。特别是一头长发也呈金黄色，威猛之气逼人。刘松山不由得喜欢。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叫花子回答：“我只姓王，没有名字。”

刘松山道：“没有名字，人家怎么叫你呢？”

小叫花子说：“人家叫嗨，我就应承，那就是嗨了。”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刘松山哈哈大笑，“那就是叫王嗨了？”堂上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刘松山道：“我看你长相有异常人，黄头发，黄脸皮，两只眼睛也是黄的，很有神采，很像一头雄狮，不如叫个狮子的狮吧，和姓连起来就叫王狮。你看如何？”

小叫花子倒头便拜。拜完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听人说，只有父亲才会给儿子取名字的，那么你就是我的父亲了。”

小叫花子的话大出刘松山意料之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台下的目光一时都看着刘松山。

“啪啪啪！好！”军师刘子坤拍起掌来。刘松山疑惑地看着刘子坤。

刘子坤道：“大人，这真是机缘啊。你看这孩子，声音洪亮，形象奇特，虽风餐露宿，但神采非凡。将来定是人中之龙。不如就认作义子吧。您看？”堂上众人也一起呼和。

刘松山站起身，走下台阶，双手扶起地上的小叫花子，眼含热泪：“王狮，儿子。”王狮复又跪地，高叫“父亲！”行了三拜九扣大礼。

刘松山立即带着这个儿子走进后院，引见了夫人和两个女儿，一家人很是高兴。这一天，寨子里摆起酒宴，庆祝刘大人收得义子。

　　刘松山岂是常人，收王狮为义子后，脑洞大开：这儿子也来得太容易了，嘿嘿，我为什么不多要几个儿子呢？本来匈奴民族就有这样的传统，对姓氏不像我们汉族那么重视，义字当先，只要在我家里长大就是我的儿子。何况祖上刘渊一声令下，吐京族一夜之间都不要了匈奴姓氏，都以汉朝刘邦姓氏为姓，改姓了汉族的刘姓。主意打定，紧接着就开始物色人才出众的年轻人，建立起太保阵营。刘松山收养义子有三个条件，必须是父母双亡、穷困潦倒、心怀大志者方才收养。随后就有了刘豹等三十八个义子，其中以王狮、刘豹、郑鹰和陈龙这四个义子最为出色，也成为最为忠心并能够委以重任的四员大将。以陈龙为首的其余三十四个义子建立的行辕亲兵，当真是忠勇异常，无不可挡。有这么多儿子的保驾护航，刘松山可谓志得意满，游刃有余。

其他不表，单说这刘豹、郑鹰和陈龙。

刘豹乃是本地人，常年在骨脊山打猎为生。他不像一般的猎户用火枪和长矛狩猎，家里养着九条如狼似虎的大狗，出猎时由群狗上阵猎杀，自己却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向群狗和猎物嚎叫的地方走去，只在猎物奄奄一息之时，才腰间拔出刀具给予最后一刺。每有斩获，即就地宰杀，有用的皮毛和精肉捆扎起来让狗驮着运回，剩下的蹄头下水就全部赏给了猎狗。九条大狗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犒赏，一声令下，就大口吞吃起来，皮毛不留。刘豹就像一个将军，把自己的九只大狗调教得就像一支军队一样，冲锋陷阵，令行禁止。

刘豹被刘松山收为义子有着一段奇缘。刘松山也有好猎的本性，听说虎草沟常有老虎出没，祖上刘渊就曾在虎草沟单手伏虎，被传为佳话。这一日信马由缰来到虎草沟，不意坐下马停在沟口不愿前行，用力抽打也不管用，马儿只在原地跳跃，似有畏惧退缩之态。刘松山正在烦恼，忽然自己浑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在惊疑，草丛里“啊唔——”一声浑厚的兽吼，跳出一只巨猫似的狸豹，直向刘松山扑来。狸豹是云顶山特有的一种猛兽，当地百姓的牲畜常被偷袭损伤，人们对其也无可奈何。坐骑受惊，左冲右突，刘松山一时腾不出手来，好在虎草沟地势开阔，狸豹也一时不能得手。正在危急之际，林中呼啸着冲出来一群大狗，正是刘豹来了。狸豹放下刘松山，回头与群狗战在一起。毕竟豹子是山中之王，群狗再凶也有怯意，不过盏茶时间，已有几条狗被狸豹咬伤。刘豹情急，也不顾及危险，抽出佩刀冲进豹子和狗的战阵中去。，群狗见主人杀来，再奋神威，人呼豹吼狗吠绞着在一起。刘松山看得不禁心惊胆寒。片刻后，大地宁静。刘豹、狸豹、狗，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看时，刘豹的一只手插在了豹子的嘴里。

刘豹慢慢醒过来，原来他用力过猛，竟然将佩刀连同手臂从豹子的嘴里插了进去。刘松山没见过如此好勇斗狠的年轻人，延至寨中，收为义子。刘豹原名刘猛，刘松山说：“刘猛猛如豹，以后就叫刘豹吧。”

郑鹰也乞丐出身。一次刘松山路径三道川的黑暗村（现名海岸村），准备在路边小庙休息，见神座下面躺着一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眼看是饿昏了。如不及时施救，这孩子很快就会死掉。刘松山当即让手下随从打开食袋和水壶，施以援救。这孩子醒来，随即跪下，感谢救命之恩，出声怪异，像鸠鸟嘶鸣，刘松山浑身不舒服，有点不太喜悦。抬头瞬间，刘松山忽然看见这孩子眼睛深陷，鼻如鹰钩，臂长如猿，虽然声似厉鸟，倒与这个相貌很搭调。刘松山阅人无数，知道这个孩子也非俗类，当下牵过一匹马来。这孩子已明白何意，也不答话，飞身上马，随大队人马而去。回到寨中，刘松山认为义子，因其长相如鹰取名郑鹰。

有一次，刘松山与高如菊回石州城省亲，饭后高如昌叫来一个家里打杂的孩子，让孩子给大家打一路拳，以博刘松山高兴。庭院里，这孩子双眼微闭渐开腾挪，开始似乎漫不经心，娓娓而来，忽然间却又双臂生风，砸地有声，一招一式均有制敌于死地之端倪。这一路拳法真是刚柔相济，连绵不绝，一如鹰击长空，又似游龙横世，好不惊人。刘松山本来好武，又十分喜欢汉族武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拳法，大开眼界，不断地连声叫好。一路拳打过，这孩子脸不红气不喘，规规矩矩抱拳致谢，喜得刘松山一把拉到跟前仔细端详。细问之下，原来这孩子是河南温县人本姓陈，陈氏一族都学这种权术，叫做太极拳。不料连年蝗灾，庄稼都被蝗虫吃得干干净净，不得已一家人随着逃荒的大队伍向北逃难。过黄河时，渡船超载倾覆，父母均落水送命，只有自己凭借一点水性，抓住了一个木盆才游过对岸，流落在山西。这孩子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面前，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两眼滴滴答答洒下泪来。惹得端坐旁边的高如菊情难以禁，也擦拭起眼睛。

高如昌看刘松山爱不释手，就说：“姐夫如喜欢这孩子，不如带进山寨去吧。”刘松山不由喜道：“感谢贤弟作美，我就带他走了。”回到山寨，刘松山即收这孩子为义子，取名陈龙。

刘松山对四个义子十分喜爱，重金聘请武术教头，每日教练。四个义子如鱼得水，武功战术日渐精进，银莲也参合其中，以习武为乐。唯长女金莲喜文厌武，不甚热心。

　　议事厅上，大家已经对石州惨祸有了大致了解。只听刘松山说道：“我丈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家人悲痛难忍，如何是好。这件事明摆着是针对我的，是我害得一家大小死于非命。唉，前段日子就有宋朝的说客带赵光义的书信来，要我在宋军围攻太原时出兵配合，被我拒绝。我没有告诉你们，连子坤兄也蒙在鼓里。事后我十分忧闷，汉主与我叔侄之份，信任有加，如何背主求荣？前日银莲又失手杀了宋朝派来的探子，这事看来已无了局，是凶多吉少了。”

“大人放心，我们和他们拼了！”议事的首领异口同声。

刘松山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的是刘德成这个畜生已经投靠宋朝与我们为敌，不与我们开战，却祸害了我丈人一家。这件事如何定夺，请大家来就是听听你们的主意，想一个万全之策。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太原向皇帝报告。你们说说吧。”

刘豹道：“刘德成这狗贼，不杀不雪心头之恨！父亲，你调我回来，我与大哥杀进城去，取狗贼首级！”

王狮道：“是的父亲，城虽坚固，但并不难破，有二弟支援，我们一天就能够拿下，您下令吧！”

刘鹰、陈龙义愤填膺，也跃跃欲试。其余各将也纷纷要求攻打石州。

刘松山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刘子坤。

刘子坤也是匈奴后裔，其祖上曾经担任吐京郡郡守，历经几代，家道不衰。受中原文化熏陶，这个吐京家族已经变为地地道道的汉族人。刘子坤从小好学，聪明过人，可谓满腹经纶，有羽扇纶巾之仪度。

刘子坤扫了大家一眼：“大人，你不要太过悲伤，夫人和孩子们也要想法子劝劝，真是祸从天降啊。我想这是宋朝的釜底抽薪之计，宋朝统一南方以后，看来要扫平北方了。刘德成此举得逞，北汉诸州恐怕都会接到宋朝的劝降书，山西从此无宁日了。”

刘豹急问：“我们究竟是打不打？”

刘子坤没有理会刘豹，自顾自道：“这个刘德成敢冒这样的风险。宋朝攻下太原并不容易，太原城可不是别的地方，城池极其坚固，很难攻克。加之北汉都是虎狼之师，宋军怎么就一定能打下太原？宋朝真的攻下太原消灭北汉，刘德成可谓功不可没。如果宋军攻而不克，刘德成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我们现在拿下石州，有两种后果。其一，我们必将成为宋朝的死敌，再无转圜余地了，这个倒在其次。其二，宋朝尚未攻击，我们先自内乱，自己打起来了，正好中了宋朝离间之计。如果我们暂且隐忍，看看宋朝的下一步，则有两种可能：其一，宋军取胜，北汉结束，我们尚有存续的可能，毕竟刘大人在地方上是有口皆碑。我建议大人主动给开封宋朝去信一封，含糊一番，真正开战再说进退取舍。”刘子坤转头看着刘豹，继续说道：“其二，宋军不胜，北汉犹存，刘德成随时是我们囊中物，瓮中鳖，到时候怎么灭他都由着我们。”

　　刘子坤的一席话，厅上众将顿时不再言语，等候刘松山决定。刘松山默然片刻，说道：“我看给开封去一封信还是需要的。子坤，你就写一封吧。打与不打，等等皇帝的回信再议吧。”说完返回了内室。

众将领各归关隘。走的时候，各将领都分别和高如菊母女道了别。高如菊是大家出身，听得厅上议事结果，只是叹气一番，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