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读传家

云谷

　　春分有雨家家忙，先种豆来后插秧。小时候在农村，每年这个时候就要下地干活了，干活累的不行了就说我要回去读书，父亲总会说：“孩子，好好读书，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父亲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是旧社会地主家的长工，我估计他是听地主家有文化的人说的，他鼓励我读书也是希望我能够吃公家饭，做有文化人。

其实，我只想读书，不想耕田，读书当干部有地位、有待遇、有身份，坐在办公室里泥土不沾，轻松自在。当农民下地耕田，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那真是受苦呀。

十年寒窗苦读，我终于跨进了公家门，成了干部，如今，工作三十年，马上就要退休了，又想回农村种田去，细细盘算，我好像把“耕”和“读”拉扯的有点远，这中间好像缺了点什么。

最近看了豫剧《铡美案》，包公铡了贪图功名利禄卖了良心的陈世美，送秦香莲回村的时候，告诉她“要送儿子去读书，只读书不要把官求”。在功名利禄的诱惑下人很容易卖良心，干坏事。十八年后，秦香莲的儿子陈英哥投军从戎立下大功，被封为武状元，赐婚张驸马的千金“紫云”，紫云其母实为陈世美“前妻”皇宫娘娘。秦香莲十分不同意这门婚事，最后包公出面说媒，秦香莲问老包：“你当年说送儿读书莫求官，如今劝俺是何意？”包公说“自古为官有忠就有奸，有好就有坏，你儿孝悌当先为良将，乃国家之栋梁”，最终两家人不计前嫌，结为秦晋之好。

看完戏，我明白了缺了点什么，缺了点“德”，没有德是载不住物的，更别说传家了，曾国藩说“官宦之家，一般只传一代就会萧条；商贾之家，一般可传三代；耕读之家，可以兴旺十代八代。”这耕读之家的“耕”不单单是耕田，是人在劳动中和天地的交流，是让人懂得“有一分耕耘就一分收获”，让人们识五谷、勤四肢、观气象、察阴阳、懂天文、明地理，用天地之大德润人之心田，其德必厚，这是一种无形的读。而读书的“读”，则是读圣贤书，有句话说“书不读秦汉以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说的就是要用虔诚的心静下来去读圣贤书，就如耕田和天地产生沟通一样，读书和圣贤产生心灵的沟通，用圣贤之智慧润自己的心田，其慧必聪，这是一种有形的读。读就是耕，耕就是读，耕读互根，大德乃生。

缺了德就要补回来，几十年来全靠意识活着，意识这玩意总会让人冥思苦想，她和聪明是好搭档，越想越聪明，越聪明越累，最后的结果就是“人疯了”，不是焦虑就是抑郁。

如今五十而立，也开始考虑后事了，以前总想着让孩子考个“铁饭碗”工作，在省城买套住房，买个豪车，娶个好媳妇。如今，这些愿望全都未能实现，小干部，无能无财，就靠工资活着，这小县城的财政也是年年吃紧，还担心着那天突然“断供”，还得喝西北风去。

看了这“耕读传家”，突然醒悟，留给孩子“厚德”比什么都强，也不再为房子、票子、车子等事焦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我这后事安排也简单多了，就是给孩子积德，回农村小院，种二亩薄田，晴耕雨读，再学点医术，给乡亲们看看病，没事的时候站在街畔峁子上唱唱酸曲解解闷。

媳妇说你这是精勾子撵狼--胆大不识羞，还唱酸曲，不如在门口挂上一幅对联“半塌暮云推枕卧，一犁春雨挟书耕”。

好，横批“耕读传家”，我赶忙回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