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黄花分外香(二)

董中旺

初升的太阳 沪上花絮 柳已发芽 文/董中旺 漫步在川沙城郊小路上 一次，到海军川沙东沟油库运油，抵达后很快装载完成，决定第二天返航。战友们请假去外滩、南京东路饱眼福，因我足迹曾踏遍此地、领略过繁华闹市，已意兴阑珊。约定好下次联络时间，看了会儿解放军文艺，就到郊外小路上遛弯。 那是人间四月天，路边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开得好美丽。这时，一对小夫妻推着婴儿车迎面向我走来。仔细观望，这小伙子着西装皮鞋，身材修长、英俊潇洒，如电影明星唐国强；这小媳妇足登中跟皮鞋，着一袭白长裙，留着烫发头，一汪罥烟眉，肤白貌美、袅娜娉婷，天姿国色，似日本电影明星三口百惠；胖嘟嘟的洋娃娃，坐在车中蹦蹦跳跳咿呀学语。在油菜花海的衬托下，这一家三口，好一幅岁月静好，幸福安祥的场面啊，怎不叫人心生欢喜、羡慕嫉妒恨。 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已是二十四岁的芳华，那个梦中的伊人，还不知身处何方，姓甚名谁，在哪儿的名山大川或闹市，被岳丈、岳母大人舐犊情深地宠着呢！ 我船副长，大连水面舰艇学院毕业，和我同住无线报房。他一个分配至南海舰队的室友给他尺素书，内有一段话写得好浪漫:“浩瀚的南海，碧波万顷，我舰航行在蔚蓝的海面上，三月的春风轻拂着我的脸庞，感觉好像抚摸恋人胸前飘柔的纱巾……”。 停靠海军吴淞口码头 一次，我船受命出海为我基地远望号船熟悉航道。远望1号、远望2号船船长、副长、航海长随行，为发射卫星启航赴太平洋执行测控任务作准备。 我基地组建伊始，人材缺乏，不得不从海军驱逐舰等舰长中选调航海专家担任我基地远望号船船长。这些船长数下太平洋，出色完成多次任务后，先后分别升任基地参谋长、副司令员、司令员，晋升少将军衔。 这次熟悉航道回来已是十六时许，首长们需在海军吴淞口码头下船登车，去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我船信号兵受命请示靠码头，海军信号塔台回复未允许。抬眼观望，一处浮码头空置，未有一艘舰船停靠，远二船朱船长说:“会议紧急，时不我待，靠上去！”，遂靠上了码头。 不预突然涨潮了，浪花拍打着岸边，缆绳吱吱作响，首长们尚未下船，这时一艘猎潜艇迎面向码头驶来，因水流湍急，只听哐啷一声措手不及，猎潜艇舰艏与浮码头相撞，致二者轻度损坏！俄顷，两名海军军官已匆匆登上我船，厉声质问:“谁是船长？未经允许谁让你们靠码头的？看码头被撞坏了吧？走，跟我们到值班室把问题说清楚！”。远2船朱船长答复说:“我们是国防科工委某基地的，我们二人分别是远望1号船、2号船船长，今天是出去熟悉航道，为发射卫星出海执行测控任务作准备。现在需在上海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故必须靠码头。已预先与吴淞口海军基地沟通过，小车已进入军港待命接人。有什么问题，请向各自的上级报告。靠码头是我们二位船长的指示，与本船的船长没有关系！” 远望号船其时已出海执行过多次任务，威名远扬。每次从船厂修理、保养完毕，出入海军吴淞口基地防区水路试航，沿岸舰艇官兵无不自觉行注目礼、招手致意。那时，海军尚无一艘航空母舰。我远望号船的码头规模、船舶吨位，远超所有海军码头、船舶。这两位海军军官闻言这才缓颊，随之下船。说话不及，两位船长的轿车已驶入浮码头，首长们与我船船长、指导员和两位海军军官道别说:“后会有期”，遂登车绝尘而去。 我船船长立即揿动启航电铃，迅即离开码头后，熊船长说:“若不是两位师级首长压阵，咱们今天可能脱不了身，要承担一些责任了！”。 随远望4号船出海 一次，在我军港码头接到随远望4号船(原船舷号为3号)出海执行发射卫星测控任务之命令。 当时，因军费短缺入不敷出，远4实为我基地租用国家海洋局东海分局的向阳红10号船前身。故既有东海分局原船全班人马，又有我基地配属官兵，接受我基地领导，形成“一船两制”格局进行工作。因远4停靠在该分局码头待命，我遂乘随船出海的工作组、基地政治部雷副主任的“切诺基”越野车，穿过黄浦江地下隧道登上了远4。 以前总在沿江、近海航行，为远望号船执行一些勤务保障任务。这次是我首次被借调直航太平洋。苍茫大海中，看几万吨的船舶如稊米，那么不起眼。船舷没有一丝灰尘，用手一抹尽是一层白盐。身着的白衬衣十天半月不洗也不脏，只是感觉发粘。抵达预定海区后，眼见米国驻关岛的飞机，每天早晚各绕我船两周，在上空拍照，看得见忽明忽灭的闪光灯和耀眼的军徽。该死的漂亮国黑老鸹，对我船进行偷窥和侦察，办事真不漂亮，乃欺人太甚，好想把它揍下来烹炒！ 一个月时光，尽管晕得七荤八素，但沉着应对，还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一天，方便时一团白虫溢出，诧异莫名。走进医务室看医生，见其脸色苍白无力，正受晕船之苦，杵在椅子上强打精神，抬起眼皮说，不用服药，这是长期出海吃不到新鲜疏菜，一肚子冷藏食品所致。返航回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痊愈。这位神医所言非虚，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老兵们凭借丰富的历次出海经验和毅力，虽晕得厌烦闹心，但不会呕吐，只是感觉好像阳痿了！新兵登船初次出海，没有心理准备，渐入深海后，即卧床不起，呕吐不止，不吃不喝，几天不能起床，颇受人怜。 晕得难受时，脑子也会胡思乱想:父母老矣，胡不归？解甲归田，那扬鞭摧牛、躬耕垄亩的生活，不是比死还难受的海上生活更惬意吗？从军港码头到走向深蓝执行任务，再从万里海疆到船厂修船保养，循环往复，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 返航靠码头了，精神陡然放松，瘦掉的几斤肉很快找回。总政歌舞团来慰问演出了，生活真美好，处处有芳草，活蹦乱跳，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兵还没有当够呢。 出海虽难受，但死不了。此种付出与奉献，与曾为我中华民族浴血奋战的先驱们建立的功勋相比，乃仅沧海之一粟，太渺小了。只要党和人民还需要，就继续服役吧！挺身而出，义无反顾，负重前行，为国尽忠，青史留名，不正是我辈热血男儿应有的追求和神圣责任使命么！ 这就是三十多年前，一个水兵的见闻、所思所想，一日生活……。 后记 行文至此，似应顺便交代一下人物去向与船舶之归宿。 作为远望号首任船长，远1船臧发惠船长，后升任我基地副司令员，晋少将军衔，现已辞世；远2船朱鹏飞船长，后升任我基地参谋长、副司令员，晋少将军衔，现年逾九旬，在无锡干休所安度晚年。我船时任熊友文船长，后转业至武汉的一所监狱，与熊船长及诸战友相别三十年了，却又在网络战友群里相遇，彼此关注，互相守望。 远1、远2以及我所在的油船，均已退役，远1远2作为功勋测量船分别泊入原上海江南造船厂老船坞和江阴鲥鱼港公园码头，成为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网红打卡地和当地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远4风闻其作为东风21D反舰弹道导弹海上试射靶舰，已被击沉为国捐躯了。看来，该导弹绝非浪得虚名，大大提高了我国“反介入”能力，在第一岛链已没有漂亮国航母什么事了！ 花已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