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 子”杂 谈

观远

“轿 子”杂 谈

观 远

此文发表于1992年6月15日《云南政协报》，获“改革大潮杂文随笔有奖征文”二等奖，并收录进《博海十年》。

三十多年后重温，似乎还没有过时⋯⋯

轿子，古称“桥”，亦叫 “肩舆”。意即用人肩抬着行走的原始代步工具。最早在晋六朝时较为盛行，样式多为二长杆，中设软椅，上无复盖遮蔽物，民间俗称“滑杆”，主要供老弱病者乘坐。后来在软椅四周加了围护，形似车状，而且式样日趋华丽，功能也日渐多样，到五代以后才通称轿子。

坐轿要让人抬着行走，虽然于心不忍，然而坐轿舒服安逸是傻子也晓得的。尤其坐轿子的威风、神气更是骑马或步行无法比拟的。难怪古人叹道：“为怜上轿啮人肩，下轿行来脚底穿”。虽有恻隐之心，亦不愿使脚板受苦，照样心安理得的坐上去了。所以，自宋代以来坐轿之风日盛，但凡当官的莫不以坐轿为荣。并且轿子的式样、大小往往可以显示主人的身价、地位。不过，在封建社会什么样的人坐什么样的轿，可是容不得半点含糊的。

《红楼梦》第29回于坐轿的等级是这样安排的：“贾母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氐、凤姐儿、薛姨妈每人一乘四人轿，宝钗、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有头面的人放着偌多的车子不坐，要坐轿，而且乘八人大轿的唯贾母一人够格，等级之森严，由坐轿的规格亦可窥其一斑了。

在古代，民间女子不能当官，自然就难得有坐轿的机会。也许是承蒙了哪位好心人为娘儿们鸣不平，才发明了“花轿”，让新娘子都轮流享受一番。尽管不许鸣锣，只有吹喇叭开道的份，没有官轿威风，但为人一世，就风光这么一回也够意思了。

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古老的轿子己失去了市场。然而当年坐轿前呼后拥，锣声铿锵，军民人等望而却步，肃静回避，那份飘飘然，颤悠悠的快感却着实叫人留恋。

不知何时又悄然时兴起一种“轿子”，是隐形的，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随处可见。这种轿子全玩轿夫的内在功夫，无论坐轿的或抬轿的，既可得到实惠，又不失体面，坐轿的快感依然如故，抬轿的效益令人称羡，真乃双赢，皆大欢喜。

不过，抬这种“轿子”普通人是难以胜任的。最要紧的是：一要有心计，会选准坐轿的对象，摸透他的心思。否则，要是遇上个甘于安步当车的人，不仅轿子抬不成，反倒砸了自家饭碗；二要会察言观色，善辩风向，会看势头，眼睛要能睁能闭，不该看的事定要闭上眼；三要会听主人的弦外之音，晓得周围的风吹草动，不能让坐轿的受惊着凉；四要嗅觉十分灵敏，要能及时嗅出周围的异味和坐轿人的喜好避讳，该走便走，该歇便歇，该绕道时还得绕；第五便是嘴巴的功夫了，不该讲的不讲，不该问的不问，一路之上，该吹则吹，能唱便唱，但不能象《红高梁》里的轿夫乱唱《颠轿歌》。另外，步子要稳，转弯要快，上坡不喘，下坡不慌，肩头宜软不宜硬，腰杆宜弯不宜直。还要吃得亏，受得气……总之，四肢五官亦不能闲，全身心都得起作用。比起传统的轿夫来，卖力时不必磨破皮肉，开道时不用鸣锣吆喝，不用“硬件”，只需“软件”，其特殊功效令古老的轿夫望尘莫及。

君不信，有诗为证：“抬轿唱起抬轿歌，吹吹打打真快活。有轿堪抬只管抬，莫待轿空机会错。这回抬轿老板坐，下回坐轿轮到我，呀嗨咿嗨哟，抬轿自有抬轿乐……”

我既无坐轿之福份，亦无抬轿之功夫，于“轿子”更无甚研究，仅妄发点议论罢了。可是总觉得这行当对国家，对人民，对社会有害无益，败坏社会风气，腐蚀我们的肌体。社会在进步，这种陋习是该冲击一下。

恕我冒昧直言：奉劝喜欢坐轿的人还是下来走走吧，脚踏实地，做点实事，于身心健康会好一些；也向喜欢抬“轿”的人大喝一声：还是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吧，实实在在学点真功夫，又何苦这般低声下气的呢？

插图转载著名漫画家方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