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水泱泱（长篇小说）（13）

陈殷山

作者/陈殷山 淄水泱泱 第三章 （三） 　二姨太的儿子小豪大名叫张代豪，是丁雪梅嫁给张世君三年后才出生的宝贝儿子，自小骄生惯养，秉性倔犟，虽然模样长得如同母亲般的俊美，可脾气性格却是遗传了父亲暴戾、蛮横的基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吃喝抽赌，打架斗殴。 庚子那年十月底发生在东宅门门口的那场血案，正是张代豪十六七岁时年少轻狂，放荡不羁所酿成的孽债。 那一天的上午，张世君和原配吴氏去城里看望大儿媳生的、刚刚满月不久的孙子，说是晚上住在城里不回来了。张代豪见父亲不在家便想乘机找河东镇的大强子去东山里打野兔和野鸡，便哄骗母亲说河东镇朋友家里有事叫他去帮忙，说是吃过晚饭就回来，丁雪梅由于不放心坚持不同意，但经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最后答应了下来，并让管家张家平找个家里的下人陪着小豪一起坐着马车去。张代豪乘机偷拿父亲的鸟铳用长袍一包藏在马车尾部的饲料中，带出了张家大院。 马车沿中街往东出了东旭门，下河滩过石桥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河东镇大强子的家门口。张代豪便打发下人随同马车一起回去，并和下人说晚上不用来接，朋友会骑马送他回去。 看到来时的马车出了村口，大强子便又招呼几个狐朋狗友陪着张代豪一起奔东山而去。在山里几个人东窜西跑、追堵围猎，弓弩鸟铳并用，累的是狼狈不堪，忙活了大半天，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总共打到了二只兔子三只野鸡，于是众人急回镇上，找个一家饭庄加工成肴，一伙人吆五喝六、猜拳行令至子时，众人方肯罢休。 大强子挽留张代豪留宿，但他执意要走，大强便用马车送张代豪至淄水河桥头，张代豪怀抱着鸟铳晃晃悠悠地过了石桥爬上了河滩，见东旭门寨门已关，便沿围墙找到被雨水冲刷出的豁口翻墙而过，过墙头后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然后呕吐不止，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便瘫睡在路旁的柴火垛里。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他隐约听见北街东头传来阵阵的嘈杂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叫喊声打砸声此起彼伏，于是他酒醒了一半，便歪歪斜斜地来到北街东头看个究竟，他侧着身子从街头房屋拐角处往西探头一看，原来是一伙人在攻砸东宅门，不由心中大喜暗自高兴，心想这帮人可替俺张家大院解气了，他正看的出神，突然见东宅门外火光燃起，为了近距离看得清楚一些，他便快速跑到离东宅门较近的一堆柴火垛后面继续看热闹，哪想到这时接连听到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门口外攻打东宅院的那帮人瞬间乱了阵脚，只听喊声、呻吟声、吆喝声混杂一片，最后听到有人大喊：“巡捕来了！撤、撤，快走！〞这帮人匆忙地从张代豪藏身的这处柴火垛前面跑过往东逃去。 张代豪从眼前跑过的这帮人里模糊地认出一人好像是蓖麻胡同贾寡妇弟弟的一个朋友，马上明白了这帮人是东山里的土匪赵一刀的人，心想你们这帮人传说的不是很厉害吗，跑啥呀？真是一群痴狗。 等这帮人跑走后，东宅门的人开始出来救火，火光中张代豪认出李瑞仁也在其中，嘴上骂道：“你娘的，替俺爹解恨的时候到了。”于是他借着酒劲端起鸟铳压上火药装上铅弹瞄上了李瑞仁，此时正巧被刘盘柱在火光的映照中发现，他猛推了李瑞仁一把，这边张代豪手指一勾，弹珠击中了刘盘柱的左臂，刘盘柱一个趔趄仰头倒下。 张代豪一看打错了人，撒腿就跑，东宅门的众人随后紧追，张代豪顺着北街往东狂奔一闪钻进了最东头狭窄、黑暗的蓖麻胡同，众人追到胡同口怕内有土匪的埋伏便不敢再追。待众人退去后，张代豪在气喘吁吁、心慌意乱中稳定了情绪，但不知该往何处去，寻思着走中街到西头绕着回家肯定是不行，后街正乱哄哄的，不回家又没处去，心想先找个院子进去躲躲再说，想到这里他摸黑来到了贾寡妇家的土坯墙外，找了低矮的位置爬了进去，然后悄悄地进入装满柴禾的窝棚。 却说这贾寡妇名叫贾彩云，三十多岁，年轻时虽说不是特别漂亮，但也算是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人近中年越发有了成熟女人的味道，反比年轻时更加妩媚多姿，常常引得许多男人垂涎三尺。 刚才北街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弄得整个北街和中街鸡犬不宁，大半个镇子都被惊醒，家家都自顾不暇人人感到自危，战战兢兢的都不敢出门，伸着耳朵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巧这一晚贾寡妇的老相好、在官窑里做事的崔先生正好在此过夜。这崔先生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生得面目和善、印堂饱满，家住盤阳城里已有妻室儿女。因在官窑做了很多年的会计，手里积攒了不少银两，他与贾彩云相识已久，每逢手头宽裕时便来找贾寡妇逍遥一番。 今晚俩人许久未见正如干柴烈火，饥不择食地亲热忙活了大半宿，刚刚入睡便被吵闹、打砸声所惊醒，随着爆炸的巨响贾寡妇吓得钻在崔先生的怀里瑟瑟发抖，浑身乏力的崔先生在睡意朦胧之中也慌了神，忙乱中要穿衣服走人，贾彩云焦急地说：“这时候你怎么走？” 崔先生说：“现在不走，待会天亮了来看热闹的人更多，就不好走了。〞 贾彩云一听崔先生说的也有道理，便说道: “俺先去门口看看。〞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忙从炕南边的窗户缝往外一看：“哎呀！〞把贾寡妇吓得轻叫一声：“不好，进来人了。” 崔先生忙从窗缝往外看去，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他也看见一个人影猫着腰鬼鬼祟祟地钻进了西墙边的窝棚里。俩人战战兢兢地盯了许久，那个黑影再也没有出来。 这下崔先生急了，早上还要走十里地去官窑上班，这走又不能走留也不能留，这如何是好，急得他在贾寡妇的炕头前来回地转悠。 贾彩云在窗户前继续盯了好长时间，那个黑影始终没有再出现，她对崔先生说：“是不是咱俩看花眼了？” 崔先生说：“不可能，咱俩个人还能都花眼？〞 贾彩云说：“估计进来的这人不一定是坏人，坏人的话早过来砸门了。〞 贾彩云边说边拉着崔先生说：“先别着急走了，你走了俺害怕，再说现在出不去，你就再安心的待一会儿，天亮时再说，现在也睡不着了，说说话吧。〞 她想用崔先生的温情来缓解一下紧张害怕的心情，崔先生也正处着焦急、烦躁的煎熬之中，于是为了抵消刚才的恐慌俩人又缠绵起来。 天刚蒙蒙亮时，贾彩云壮着胆子手拿擀饼杖悄悄地出了屋门，崔先生手握铁锨藏在门后。贾彩云蹑手蹑脚地走向窝棚，还没到门口却听到轻微的鼻息声，她走到门口慢慢向里探看，先是看到在柴火堆旁两只穿着黑色缎面布鞋的双脚，然后又看到褐色的长袍，她由此断定是个有钱人，再望里看，哎呀，怎么睡在这里的像是个半大孩子，她看着孩子白胖的脸有点面熟，于是揉了揉眼睛凑近仔细再看，呀，这不是张家大院的小少爷嘛，他怎么在这里？她赶忙退了回来进了屋对门后的崔先生说：“窝棚里是俺镇上大财主张大头家的小少爷，好像是喝醉酒了睡在那里啦，满棚子的酒味，你赶紧走吧。” 崔先生听说是个孩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好衣物，给贾彩云留下一两碎银，脸也没顾上洗，披上褡裢就匆匆与贾彩云告别。 贾寡妇送崔先生走路的动静和开大门的声音惊醒了张代豪，他影影绰绰地看到贾彩云送一个男人出了大门，他欲起身寻个机会溜走，却见贾彩云关上大门后直奔窝棚而来，张代豪急忙将鸟铳藏在柴禾下面后躺下装睡，贾彩云来到张代豪身边弯腰轻声呼唤着他：“少爷，小少爷，醒醒。” 张代豪假装沉醉不醒，但贾寡妇却执意要叫醒他，因为她害怕张家少爷如果在她这里出事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大头还不弄死她。 张代豪在贾彩云一再的呼唤下，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只好揉揉眼睛假装刚醒，问：“这，这是在哪儿呀？ 贾寡妇见他醒了赶紧说：“少爷呀，俺是你贾嫂子，你怎么进俺院里了？〞 张代豪装作迷糊地说：“俺也不知道啊，怎么会在这里呐？〞 贾彩云着急地问道：“少爷在哪喝成了这样？” “夜来晚上俺在河东镇朋友那里喝的，他们是骑马送俺回来的，可一进镇子就啥也不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给俺灌了迷魂药啦？”张代豪装出迷糊状。 “别说得那么吓人，也许是你喝醉了，稀里糊涂地爬了俺家的墙头进来啦。”贾彩云故意地提醒他说。 “不可能吧，俺怎么不记得，是不是有鬼把俺弄进来啦？”张代豪也故意地吓唬着贾彩云。 “越说越吓人啦，可别说了少爷。”贾彩云说着打了个寒颤。 （待续） （声明原创，盗版必究） （作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