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非洲招工记

气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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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公司在非洲肯尼亚拿到了一个海底管线段分包项目，公司上下都很重视，乘着“一带一路”之东风，也想开拓非洲市场大展宏图，能不能把这个项目做得成功尤为重要。

非洲这块土地踏足的比较少，去过的国家有西南非安哥拉，当时是参与了2007年的一个海管项目。另一个国家是北非的埃及，看金字塔游尼罗河，在埃及的旅行感受并不美好。通过两个国家的所见所闻，觉得当地人不讲诚信，还有那令人着急的“非洲速度”。对非洲是既向往又有点抗拒。2020年当公司安排我去非洲打前站时我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启程的。

和同事在预制场地猴面包树前，拖拉路径想法避开了它，保住了其被铲除命运。

我和另一位女同事两人飞抵到肯尼亚海港城市蒙巴萨。工作任务是注册公司、银行开户、招聘当地工人。让我在国内参与下人事招聘市场开发等还有些自信的，这两眼摸黑般地被推到了东非，着实心理打鼓，严重怀疑能否完成任务，只能硬着头皮试试，成败与否暂不可知。

我们的某国企业主已经在肯尼亚设有营地，我们俩女的初到时被安排住进了他们的营地，分得一间带有简易卫生间的临时板房搭就的宿舍，吃饭和住宿算是解决了，但交通和办理公司注册、银行开户，招聘工人等要我们自已解决，他们只能提供一些信息，具体的事情要我俩自己去落实。

水性好的管工们兼作了潜水员。

刚到时见到他们戒备森严的营地，高高的围墙上铺着碎尖玻璃拉着铁丝网，更有两道门卫把守，人员出入营地去办公室和工地时皆有专车接送，我不免担心起当地的安全，加上无车没司机缺当地秘书助理，开展工作是有诸多困难的，连基本的办公设备都不齐全，连打印个招聘广告也要求业主，去趟银行要向业主借车借司机还不见得给派上，感觉是到处碰壁，面临着各种挑战。

因距开工还有几个月时间，我和同事商量分主次先把公司注册搞定，当时营地还有两个分包商，跟我们承包的顶目分工不同理论上不属竞争对象，在那个方寸之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慢慢熟络起来，他们算是我能用上的唯一线索提供人，必须抓住这仅有的机会加以利用。他们早已在当地站住脚，对注册公司和银行开户程序多少有所了解，正好可以咨询一下，南方人有喝工夫茶习惯每天晚饭后就跑到他们板房门前喝茶聊天，因而获取到几个会计事务所的电话号码和几家银行推荐，经打电话沟通对比结合两家分包商的反馈，吸取了一些避坑指南，选择了一家中国人办的会计事务师和当地一家口碑不错的银行，不到一个月总算是把两件事情办成了。三项主要任务总算完成了两项，稍有了点信心，下一步就是招聘工人了。

招聘这一关犯了难遇到了瓶颈，可谓毫无头绪。咨询业主方人事得到的招聘实用信息不是很多，初步了解的是肯尼亚的劳动法很健全，工人也特别会维护其权益，动不动就闹罢工，各工种最低工资，社保医保福利、周末节假日工资都有要求，具体是什么文件也没问出来。至于我们需要的有海管经验的焊工、管工和铆工等也没有打听出个有效的招聘渠道。

一个月有余还是不知如何下手招聘，心情渐渐焦躁不安起来，怀疑这是不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几个月后项目就要正式开始，这可如何是好呀！我们在业主营地除了去食堂吃饭就闷在小房间苦思冥想，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也有些打怵害怕，闭门造车无起色，升起阵阵挫败感。想想靠我们俩初来乍到的在当地单独完成这个任务希望渺茫，也认识到只靠咨询业主也不可行，人家也很忙不认为有义务帮助我们，另两家分包商所雇有经验有证书的工人大多来自国内，跟我们公司的套路不同。我们的目标是尽量最大化地利用当地工人参与进项目来。必须自已主动出击想方设法定个实用可行的招聘方案来。

思路改变后开始主动厚着脸皮加微信跟外界互动，发动分包商的翻译与办事员推荐有在中国企业工作经验的肯尼亚人事行政助理和项目经理可能人选，放出风去每推荐一人只要录用就给介绍人一定的奖金鼓励。公司在国内也给予支持，人事部门帮助起草各工种招聘广告和细则，资金上给了我们比较宽松灵活的额度，在营地经业主介绍以较快的速度购买了一辆车，交通工具得到了解决。

通过当地华人圈七拐八弯介绍很幸运地雇到了一位青海到肯尼亚生活打拼了八年有余的藏族小伙子尤拉作为项目经理。他做过导游，住过贫民窟，跟人合伙开过小型运输公司。车开得超级溜，英文流利，斯瓦希里语也能对付几句，具有较强的沟通能力。此人对当地文化习俗处世之道有很深的了解，尤其不怕跟当地工人、警察、移民局、劳动局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也有跟印度和其他中方私企单位打交道的经验，正符合我们对项目经理的期待。总之，对两位初涉东非的“菜鸟”来说，尤拉像个“百事通”，问他什么都信心满满地说能办到，在精神层面有激发斗志作用，给我们喂了颗“定心丸”。雇用了尤拉之后，就等于有了腿，他开车可以拉着我们走出营地接触更多的资源，真正意义上开始广撒网搜罗工人。我们开车路上不知被当地警察，轮渡执勤人员拦截刁难多少次，都被尤拉轻松化解，打扮特立独行、卷毛头长马尾又黑乎乎的他时不时拋出几句斯语，一副坐地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把当地警察们也整迷糊了，不敢大张旗鼓地敲诈勒索。我的胆子也随着不时地外去肥了不少，先前的担忧恐惧情绪淡化起来。

工作中

尤拉载着我们东访西看，首先把招工广告贴在蒙巴萨轮渡码头两岸，那里每天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会有人看到广告。在拜访一家四川私营公司营地时，结识了一位王姓经理，他们在当地建水利发电站。热心的王经理无保留地给我提供了他的一些招聘思路及管理经验，包括如何制作工资表，怎样应付工人罢工，如何处理预支工资，旷工请假等，最给力的是他用邮件发送我一份完整的最新肯尼亚劳动法，有将近300页的英文版PDF文件。这份文件给了我第一手资料，除了劳动法规外，里面从焊工到秘书各工种的最低工资标准说明为我们招聘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参考价值。

拿到这份劳动法后我用了几天时间紧锣密鼓地阅读研究理解，跟国内人事部门沟通，把招聘表格按工种做好开始了招聘工作。

首先经分包商的翻译介绍招聘到了位人事主管索雷斯和一位秘书兼安全员杰瑞米。两位当时都在肯尼亚其他城市，没有走面试程序，据介绍人说都是负责任的好员工，我给他们打电话线上了解，索雷斯电话上听起来语音低沉语速也慢，讲话有条理，表示可以帮助我们参与焊工管工招聘，在中企工作过的他还发过来他手捧优秀员工奖状跟中方领导的合影，他当时工资说是期望四万先令，我给出的工资是五万先令加各种福利，他表示接受会在一周内上岗。并通过邮件发送了我一份他手头存有的焊工管工联络清单，上面有六十余人。电话中也聊到了肯尼亚技术工人当时的工资大概情况，基本上也就五万上下，我心里也有了个数。

秘书人选杰瑞米初次接到我的电话时很是激动，他已失业半年有余，老婆刚生产不久，有妻儿要养正愁生计时接到电话雀跃开心，表示可马上来蒙巴萨上岗，对五万先令月薪极为满意。

跟马赛族焊工在场地完工庆祝晚会上

一周后两人先后到岗，杰米瑞展现了工作热情，认真对待交给他的工作，与之相反的是索雷斯，完全不在状态，慢悠悠心不在焉的样子，问一句说一句从不主动沟通，让他提出个招聘方案也迟迟未提交，根本看不出来是位曾干过人事招聘的，一个工人也没有招聘到。不到一周他请假说是回去把个人物品整理打包运到营地，结果三番五次推迟回来日期，最后一天说是已经往营地赶了两小时就到，到傍晚也不见人影，然后就不辞而别了，走时带走了一整套全新的工作服、安全帽和铁头工作鞋。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还有这样不靠谱不讲诚信的员工，怀疑他那优秀员工的奖状是不是假的。

当时我们是很气愤的，不过回头一想每一件事都有正反两面，看开了也就豁然了。正是因为索雷斯供的那份工人联络清单，我们的招聘工作打开了局面。我和杰米瑞按清单逐个联系工人们了解其工作经历初步过滤，认为有能力的整理记录好，再敲定要面试的工人到现场，每通电话都告知可推荐其他符合要求的工人，一旦录用，给介绍人发放介绍费。这招很管用，有人发来一连串清单，也有人推荐优秀的工人，更巧合的是有几位工人同时推荐某一个人，说明此人确实有两把刷子，能为我们所用。那一阵子，电话及求职邮件纷至沓来，招聘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挑花了眼，再也不愁到哪里找工人了。

每日早班安全会

那时我们已经搬离了业主营地。业主在蒙巴萨南岸施工场地为我司搭建了能住四十位员工的小营地兼办公场所，条件简陋，连大门都没有，营地周边就用细细的铁丝网像过家家般拦了几道，跟他们自已那戒备森严的营地有天地之别。好在距营地几百米必经之路不远处有他们的保安，另给配备了两位看大门的。

国内第二批小分队包括一位总工，两位刚毕业的海洋工程专业大学生，两位经验丰富的焊工、管工和电工及厨师等后勤人员共十人也到达现场。

尤拉、杰瑞米，加上我们新到的国内人员齐头并进迅速整理出面试工人清单，开了几场招聘会，再次精挑合适的工人。招聘过程也出现各种状况，让我见识感受了非洲式应聘百态，满有故事性的。

管线拖头处成了员工们合影热门地

尤拉在肯尼亚生活工作多年，颇有感触。他经常提醒我：“华姐，在这招工人，你要擦亮眼睛，他们有时会把自已的能力无限放大，就连造飞机大炮火箭他们也敢说会干的。还有就是他们会要高的离谱的工资，千万别被忽悠了”。果不其然，第一次招聘会呼拉拉来了几十人，他们商量好了似的，狮子大开口，不论是焊工或是打杂的，在工资意向一栏通通填上二十五万月薪。

之前有一部分焊工参与过蒙巴萨至内罗毕陆地管道项目，据悉当时是黎巴嫩业主，大手笔工资给的高。以为我们是财大气粗外国大公司呢，可以哄抬工资要求。我们已经作了调研，当时印度人和中资企业的月工资也就三、五万。当地工人工资两万左右的也大有人在。

来应聘的人员也有把自已能力吹的天花乱坠的，信心满满。好在我们国内的海管经验丰富的两位焊工和管工已经到场，当场真刀实枪地用试件考核，是否有经验，立马现形。

不到两个月招聘到位八十几名各岗位员工，及时保证了项目的顺利进行，项目高峰期招收有一百二十余名当地工人。在我方四十余名国内工人带领管理下成功地完成了五条海管的焊接预制，清管试压，用我司专业捆扎一体方案一次性拖拉到位。项目获空前成功，此项目是我司的第三个国际海管项目，项目前后一年多，正赶上新冠疫情，困难波折中前行推进，也确实见证经历了所谓的“罢工”，但都化解，终于得以完成。“一带一路”上我们也参与了其中，算是达到了公司预期目标。我也通过此项目得到了学习锻炼，个人角度有了成长收获，交了一份不完美但算及格的答卷。也通过东非之行悟出了一个道理，路开始时看似难行似乎永不可达，但只要肯努力付出不放弃，想尽办法排除阻碍，总会趟出一条可以通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