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过的肩膀—两个参战老兵的生死之约（六）

莱垛

六、军令如山“俞建和回来啦，怎么样？父母大人身体还好吧。”俞建和探亲回来了，连长急急忙忙让通讯员把他叫到连部。“报告连长，父母大人都很好，谢谢你！”俞建和知道连长的脾气，干部探亲回来一定要问七问八。按他的说法，了解家庭情况对掌握干部的思想关系很大。“你的那个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俞建和知道连长会来这一手。“什么任务？请指示！”俞建和故意装着糊涂。“臭小子，别装糊涂了。快说，有没有找到媳妇呀？”连长还是想弄个明白。“报告连长，您老人家布置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俞建和笑嘻嘻一副很得意的样子。“真的？不会是吹牛皮吧，快说说什么是情况。”连长见俞建和不像是开玩笑，便把脸凑了过来。俞建和把到徐世淼家里，见到他父母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正想着能两位老人做点什么的时候，世淼的小阿妹也回家探亲了，两个人一见如故，聊着聊着就对上眼了……像说书一样，绘声绘色地从头至尾讲了个遍。“你这小子真行，一举两得，任务完成得很漂亮嘛。要是你真能做他们家的女婿，两位老人一定会很开心，徐世淼同志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指导员在一旁听了也大加赞赏。俞建和还把在归队前，与徐明英一起游西湖的情形描述了一番。“不错，有戏！你小子还挺浪漫的嘛。要抓紧时间，趁热打铁，我们等着吃糖呢。”连长满意地笑了起来。“有没听说，过几天师长要来我们营？”“领导干部下基层搞调研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嘛。”一时间，师长要来的消息在全营传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官到基层干什么来了？不过，师长归师长，与基层的干部战士也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传说了一阵子，大家也没当一回事。“六连副，营长叫你去趟营部。师长来了，说要见你。”营部通讯员急急忙忙地跑来叫俞建和。“什么，师长要见我？”俞建和指着自己，生怕听错了。“是的。快走吧，师长在营部等着呢。”不容俞建和多说，通讯员就带着俞建和往营部跑了……“过来，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啊？”俞建和刚到营部，师长就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报告首长，我是六连副连长，叫俞建和。”俞建和挺着胸大声回答。“不错，不错，就这样。你回去吧！”师长上下打量了一番俞建和，嘴上连连说着。“是！”俞建和两腿一并，向师长行了个军礼，然后向后一转。寥寥几个“不错”就把俞建和“就这样”打发了，不知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俞建和想了半天也没有搞明白。没过两天，连部收到了一份上级调令，调令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调俞建和同志到某团侦察教导连任连长。后来才知道，这个团原来的一个连前几年由于种种原因建制被撤销了，现在根据需要，准备重新组建一个培养侦察人才的教导连，让俞建和担任教导连的连长，并负责组建这个连。军令如山，容不得俞建和有更多的考虑，第二天就打着背包到新连队报到了。很快，上级又从别的连队抽调来了许多骨干，为俞建和配备了指导员、副指导员、副连长和各排排长等干部，一个全新的侦察教导连就这样组建起来了。新组建的连队不同于老连队，对俞建和的挑战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出操的第一天，一些鸟兵就给俞建和来了一个下马威。“你们的人呢？”俞建和发现，有一个排只有稀稀拉拉没几个兵，跟在排长的屁股后面跑步。“报告连长，他们都说肚子痛，还在床上睡觉呢。”排长一脸无奈。“走，看看去。”昨天晚上吃的是饺子，肉和韭菜都十分新鲜，不可能会食物中毒闹肚子，俞建和一听就知道里面有名堂。路上，排长悄悄地对俞建和说，这几个兵仗着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老资格，经常出怪招，特别难带。“过来。都站好了，今天怎么不出操啊？”俞建和见几个兵嘻嘻哈哈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闹肚子了。”大家都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表情。“闹肚子了？快去把卫生员叫来，每个人都打上一针。”俞建和转身对通讯员说。说要叫卫生员，还要给每个人打上一针，生怕事情闹大了会穿帮，都连忙说肚子已经不痛了。“听说你们几个都参过战打过仗，战场上杀了几个敌人，立了几等功啊？”俞建和知道他们生怕事情穿帮，不敢正面对着干，于是把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切入了要点。一说到参战，那几个兵又把头一昂。“说呀，是一等功，还是二等功？”俞建和紧逼着。“三等功！”一个兵得意洋洋地说。“了不起，有功之臣。你们知道老子打过仗，立过功吗？”俞建和大声说。几个兵抬起头，看了一下俞建和，都摇了摇头。“老子是二等功。老子79年参战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以后，别再吊儿郎当的在我面前摆什么老资格了，如果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别再装了，什么闹肚子，都给我出去参加训练。听见没有！”俞建和大声训斥。“听见了。”几个兵听说连长79参战，并在战场上立过二等功都吓得伸出了舌头。“还不快去！”“是。”几个兵抱着脑袋，夺门而逃。俞建和对指导员说，对这些兵应该加强政治思想教育。他们上过战场，流过血，我们应该尊重他们，但一个战斗集体不能没有铁的纪律，松松垮垮是没有战斗力的。参过战立过功只能说明过去，不能躺在功劳薄上不求上进，我们必须从严要求，从头做起。在俞建和与指导员带领下，全连开展了轻装上阵，从头做起，做一名合格的侦察兵主题教育，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那些参过战立过功的老兵在训练中，处处以身作则，积极带头，再也没出现过吊儿郎当的事。侦察兵是一个特殊兵种，其主要任务是获取对方的重要军事情报。在战斗前沿，侦察对方的部队番号、火力配置，必要时要在敌后对其军事、交通、通讯设施等进行侦察、破坏和打击等，为后方指挥部进行军事部署提供情报支援。因此，作为一个侦察兵不仅要有丰富的知识和综合分析判断能力，而且还要有过硬的军事技术。培养侦察人才的教导队要求则更高，不仅自身要有过硬的侦察兵综合素质，而且还要有教学培训侦察兵的水平。虽说，新组建的连队里指战员都是由各单位抽调的骨干，但侦察兵的业务对他们来说也是全新的课题，都必须从头学起。为了打造一支能拉得出、打得响、打得赢的侦察队伍，俞建和带着大家一起夏练三伏、冬练九寒，几个月下来，每个战士的各个科目都练得嗷嗷直叫，在全团比武活动中取得了遥遥领先的成绩。“俞建和不错，真是好样的。我们部队正需要这样的干部，我回去向团党委好好作一次汇报，号召全团干部学习这种精神。”团副政委到连队检查工作，看着俞建和在雨里一把汗一把水的与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连长啊，你在部队继续好好干，我准备转业回家了。”有一天，指导员拉着俞建和聊天。“唉！这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几年过去了。”俞建和面对着多年来，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屋，朝夕相处的老战友，不竟感慨万分。指导员的转业，也勾起了俞建和思念之情……与阿淼小阿妹徐明英在西湖一别之后，两个人书信你来我往，很快坠入了爱河。他们相爱的消息被徐世淼父母得知后，俩老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尤其阿淼娘一扫过去的愁眉苦脸，露出了难得笑容。结婚那天，村里的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都纷纷前来祝贺，称赞俞建和重情重义，不愧是党培养出来的好干部、好军人。还说阿淼父母虽然失去了一个好儿子，但找到了一个好女婿。俞建和也与徐明英私下相约，一定要好好照顾两位老人家，让在地下的阿淼放心。如今，徐明英已经退伍回家，儿子也出生了，丈人丈母的年纪也渐渐大起来，家里正缺少人手。俞建和想着，在部队已经干了那么多年，也该转业回家过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安逸生活了。“俞建和，你的指导员转业了，上级一时三刻也派不出合适的人选与你搭档，看来这个连只能交给你一个人了，你要有思想准备哦。”团副政委找俞建和谈话。“老首长，我正想向您汇报呢，我也准备打报告转业回家了。”俞建和说出了藏在心里好久的话。“说什么呀，你这不是存心想拆台吗。不要胡思乱想了，快把眼前的担子挑起来。”副政委怎么没想到，俞建和不但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接受任务，而相反地提出了转业回家的想法。这几年，俞建和把教导连带着呼呼的，在全团是出了名的先进连队。团党委已经把俞建和列入了重点培养对象，有更重的担子等着他挑呢，这小子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副政委，我说的是真的。”俞建和还想解释。“好了，别胡闹。我不想听，以后再也别说这样的话了。”副政委不耐烦地向俞建和摆了摆手。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说归说，干还得干。此后，俞建和一个人挑起了既当连长又当指导员，军事技术和思想工作一把抓的重担。连里的工作既繁杂又具体。训练场上，俞建和与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会议室里，与一班子人一起分析干部战士的思想动态、研究方案和商量对策。有人说，俞建和打起仗来不要命，干起工作来也一样玩命。这年，俞建和作为优秀连干部被授了三等功的荣誉。为了加强基层干部队伍建设，全团每年都要进行一次排以上干部的公开述职报告会，所有干部都需在会上一一亮相，汇报一年来的思想和工作情况。俞建和发现，今年坐在第一排听取汇报的首长中，多了几张陌生面孔。“同志们，一晃一年时间又过去了。为了总结经验，发现问题，全面推动工作，今天我们全团排以上干部集中在这里，把一年来的思想和工作情况作一个交流。互相学习嘛，希望大家不要藏着掖着，有啥说啥。今天，师里几位首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会议，这是对我们工作的重视和鞭策，我代表团党委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下面言归正传，还是从一营一连开始吧。”团副政委作了简短的讲话后，会议就正式开始了。大家按部就班地把一年来的工作，像数个数般的罗列了一遍，轮到侦察教导连的时候已经快近响午了。下面请侦察教导连俞建和说说。半天下来，副政委的嗓音明显低了许多。“各位首长，各位同行：一年来，我们侦察教导连在团党委的正确领导和各级首长的关怀下，政治思想建设和军事建设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成绩。首先，政治思想建设，我们着重抓了以下几方面……”俞建和从连队的思想建设、军事训练等各方面侃侃而谈，一个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例子说得头头是道。“这个连长不错，既能说又会做嘛。”师政委一边听俞建和汇报，一边不停地夸着，并向团副政委了解俞建和的一些基本情况。“俞建和同志1977年入伍，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过战，战场上立过二等功。到我们团后表现一直不错，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尤其他们指导员转业后，一个人扛起了全连的政治思想和军事训练工作，去年作为优秀连干部记了三等功……”团副政委简要地向师政委介绍了俞建和的情况。“部队正需要这样的干部，你们要好好培养。”师政委关照团副政委。“俞建和，你完了！”师政委刚走，团副政委就来找俞建和。“报告首长，什么完了，请指示！”俞建和摸着脑袋，一团雾水样子。团副政委把刚才师政委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向俞建和说了一遍。要俞建和安下心来，好好干，别再胡思乱想了。完了，这一下可真的完了！俞建和挠着头皮，一心想转业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