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犹如此

阿开

图文：阿开

一个清晰的梦

据说，当你梦见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她想你了，而是你想她了，于是，你另外空间的身体，也可以说成是灵魂，便以某种方式真真切切地去见了她一面，虽然这个空间的自己并不知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梦见了婆婆，婆婆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和几个看似很熟悉的女人在一起买衣服。婆婆好像要买件白色短袖，依旧大嗓门，大声地笑着，很高兴的样子。老妈，难道是你知道了我在想你，于是就以这种特别喜悦的样子来告诉我，不用惦记你，你现在一切都好吗？

半夜突然梦醒，于是，便躺在床上，细细地回味着这个梦境。这个梦竟是如此的清晰、真实，看到了婆婆的笑脸、听到了婆婆的笑声，但是，心里却隐约地知道，婆婆已经不在了，不然，又怎会梦中哭醒呢？

婆婆来了

三十年前，在我结婚半年后，婆婆便从乡下搬来与我同住，还来不及适应二人世界，转眼间就成了三口之家，随着女儿的出生继而变成四口之家。

家庭环境的突然改变，的确让人有些焦头烂额。最初的几年里，虽然没有大的矛盾冲突，但也常有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人不悦。突然间就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生活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实，婆媳之间相处，最难挨的也就是最初几年的磨合期，过了磨合期，关系就会相对好处了许多。

刚开始的几年里婆婆一直在磨叨，说是给我们增添了负担，我便常常劝慰婆婆说，如今不是您给我们添了麻烦，而是您在帮助我们、照顾我们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婆婆从来的那一天起，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并竭心尽力地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有人说，伺候月子最能拉进婆媳之间的距离。在月子里，婆婆对我尽心尽力地照顾，每天能让我吃上六顿饭、不许我看电视、百天之内不让我沾凉水。女儿月子里必须抱着睡，不然就哭闹不止，于是婆婆就和我轮流换着抱女儿。记得有一次，婆婆靠着被子，抱了女儿整整一个晚上，就是为了能让我好好地睡上一觉……

孙女儿成了婆婆的心头肉，为了照顾孙女儿，婆婆几乎哪儿都不去。女儿一直由婆婆在家照顾，在六岁的那一年才去幼儿园，不过也是夏天避暑、冬天猫冬。初中时，学校离家较远，婆婆便做好饭放在保温桶里送到学校。女儿初中的四年里，婆婆风雨无阻，一直坚持到女儿初中毕业。

女儿小时，先生经常出差，是婆婆跟我一起撑起了这个家。除了照顾女儿，婆婆还能让我回到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如今回想起来，一股暖流依然还会油然而生。

有婆婆在，我享受到了充分的自由，工作出差说走就走，不必惦记家里；有婆婆在，我也可以把自己当成孩子，跟婆婆撒娇、耍赖；有婆婆在，就有家的感觉，逢年过节，总是像模像样······多年来，与婆婆一路走来，相互陪伴。

婆婆走了

我们常常无视父母的衰老，因为变老是渐渐地、渐渐地，终有一天，你会发现父母的后背已不再挺直、腿脚也不再灵活、思维也越来越迟缓，而这些变化是从哪天开始的呢，却又无从知晓。

婆婆慢慢地老了，开始驼背了，腿脚不再灵活了，记性开始越来越差。曾经写过一篇文字《与婆婆生活就是一场修行》，其中详细记载了与婆婆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写好后读给婆婆听，可婆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根本就没弄明白我在读些什么，婆婆小脑开始萎缩了。一经想到婆婆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心中便会涌起阵阵悲哀。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天清晨，婆婆去洗手间时摔倒了，股骨头摔裂了，那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婆婆79岁。在哈市换了股骨头，出院后因为先生长期不在家，家人商量后，大姑姐把婆婆接回乡下照料。从家里走时，还跟婆婆约定好，等腿养好了就回家，哪曾想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婆婆是2019年春节回的老家，年底便爆发了疫情，这一隔就是三年。虽然经常视频，但婆婆记忆力越来越差，几乎不太认识人了，连她最为疼爱的孙女儿有时也不认识了。婆婆偶尔还会想起我的名字，但瞬间又不再记得。

婆婆在80的高龄患上了新冠肺炎，而后又患上了甲流，虽然大姑姐尽心照料，婆婆还是在卧床四年后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婆婆走的那一天刚好是星伴月。当人们在朋友圈晒着星伴月奇观时，我正坐在婆婆的灵柩前默默流泪，脑海里浮现着婆婆生前的点点滴滴。这感觉是如此的遥远，却又是如此的近在咫尺。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泪流满面，依旧心痛无比。

花犹如此

婆婆刚离开家的那段日子里，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很想婆婆，因为和婆婆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婆婆平时总是喜欢坐在床上看书，下班回家或是在厨房做饭时，总能看见婆婆在床上弯着腰看书的样子。有时看困了，直接趴在书上睡着了。于是，每逢看见婆婆趴在书上，总会跟婆婆开开玩笑，妈呀，都趴在书上了。而今床上空荡荡的，再无婆婆的身影，心里很是难受，于是总会不由自主地把房门关上，不忍打开。

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能勾起你的回忆。婆婆是一个非常节俭、细心的人，她会把不用的绳子、带子都缠好，放在抽屉里，每当需要了就随手拿来。就是现在，抽屉里依旧放着一团团的带子，看到它，就会想起婆婆。

婆婆会把不用的筷子、勺子用带子扎好，放在橱柜的角落。前几天先生打碎了一个勺子，于是习惯性地就去拿备用勺子。惊奇地发现，这些勺子还是婆婆当年系的样子。

婆婆眼睛花了，于是大大小小地给婆婆买了不少穿针器，婆婆用起来得心应手，每逢我看不到针眼时，总会求救于婆婆，此时婆婆就会挺直了腰板，很自豪的样子，痛快地帮我把线穿上。如今，针线盒里还保留着五颜六色的穿针器，看见它们，就会想起婆婆。

婆婆一向不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的，但是却唯独养了一盆三角梅，这是婆婆的一个朋友送的，拿来时只是一根枝杈，现在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了。在婆婆的精心侍候下，三角梅几乎每年都会开花，红彤彤的，即使是婆婆去老家的那几年花期也很正常。

去年春天，婆婆走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这盆三角梅便不再开花。难道是它也知道婆婆走了，便以自己的方式来纪念婆婆吗？花犹如此，何况人乎？

今年的春节，是第一个没有婆婆的春节，感觉心里空空落落的，难以填满。过几天就是婆婆的周年祭日了，真的很想、很想她老人家，故写此文寄托心中哀思，愿婆婆一切安好！

与婆婆一起生活，注定是一场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