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趣说《如果有来生》

图兰多

　　台湾已故作家三毛作有绝妙好诗《如果有来生》，她是急着去问来生，故而着急走了。我一直遗憾再没有机会与她谈谈今生来世。忽然，妙笔生花灵感生，请她纸上來相会。遂于花房一隅，砌清茗一壶，请出三毛女士，她说她的来生，我说我的今生。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快活耳。

三毛：《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

插图/五角枫，合三毛文体回应，趣说《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五角枫。

守在湖畔，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边是小路蜿蜒，

一边是湖水涟漪，

一边是枝叶婆娑，

一边是微波浅漫。

非常沉默、非常冷静。

从不张扬、从不提醒。

随浪漫男女踏水唱歌，

任低头一族走入湖中。

哼，冷漠啊，冷木！

　　我意犹未尽，再续一曲: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棵树，白桦。

成群结队，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是脉脉含情，

一半是冷眼相待，

一半是看你微笑，

一半是瞧你何往。

从不眨眼、从不寻找，

有时阴森，有时木然。

笑世人一步三回，

看我诡异。

代天地瞭察人间，

目不转睛。

嗨，树木呀，竖目！

插图/白桦

　　三毛老师饶有兴趣的读了我的诗微微一笑，于是有了虚与实的对话。

三毛：作诗与作画相似，以虚为美。写实未尝不可，过分写实就缺了诗意。

我：三毛老师，您说得对。我哪是写诗啊，只是打油说白。写实的人往往心实，我之所以写树冷漠，实在是为您抱屈，今生谁能无憾，来生何必做树，说做人不如做树，不是高尚而是沉沦。

三毛（沉吟）：沉沦？何以见得。

我：且听我慢慢说来。首先，很高兴请到您來花房作客。我知道您喜欢树，我们后边是一棵南洋杉。

那树高大挺拔，树叶婆娑，洋洋洒洒，针叶儿翩翩舒展，直直地想要把世界挤满。

三毛（欠欠身）：谢谢，很高兴见到你……

我（忐忑）：哦，对不起，三毛老师，暂时不见面，只是对话，虚拟而已。

三毛（略微迟疑）: 哦，我这是吓着您了，该我说对不起的。您的趣说《如果有来生》，写得有意味也很活泼。我真没想过树有冷漠的一面，更没想到您笔下的白桦会是站在那里''杆瞪眼''的模样。这写得也太生动了耶。

我：谢谢您的点评。您笔下的树才可以说入木三分刻画得太精彩了。我的小作只是表达一个用意，劝您来生还是做人。如果人人都去做了树，世界岂不沉沦又要回到侏罗纪。再说，您喜欢独来独往浪迹天涯，假如哪天您想去撒哈拉或是戈壁滩，总不能一时高兴拔地而起，去做一次根深叶茂的旅行吧？

三毛（捋捋眼前的头发叶子）：哈哈，真要那样披头散发的出行，让我怎么去见荷西，还有王洛宾？他们听说门口来了一棵叫三毛的大树，是请进屋呢还是回宾馆，岂不要愁煞你我他好多人。那么我写的"风"您喜欢吗？

三毛《如果有来生》：

……

如果有来生，

要化成一阵风，

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恒。

没有善感的情怀，

没有多情的眼睛。

一半在雨里洒脱，

一半在春光里旅行；

寂寞了，孤自去远行，

把淡淡的思念统带走，

从不思念、从不爱恋。

……

和三毛诗趣说《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

要化作一个音符，

在五线谱上立定，

随作曲韵律就坐。

也能成为永恒。

一半在纸上跳跃，

一半在空灵回响，

像风一样带来四季，

把美好回忆提起，

把烦恼往事统带走。

从不掉线，从不跑调，

从不出格，从不离谱。

三毛（微笑）：好美的音符，来生变个音符?太离谱了。请问，我写风你用音符作和，是不是不合对啊?

她（微微思索）：风有四季大小十二级，音有七律高低八度。倒也应得妙。

我：我要是写了风的负面，您会不会改变想法另谋来生呢？

三毛（沉吟了一会）：我们思维方式不同，我把事物往好里想，你恰恰相反，为什么呢?

我（平和）：是一种病，是以邻为壑的思维习惯吧。

三毛绕过问题继续说：那接下去我写飞鸟，看你怎么应和。三毛《如果有来生》：

……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只鸟，

飞越永恒，

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

向北唤醒芬芳。

如果有来生，

希望每次相遇，

都能化为永恒。

插图/昆明红嘴鸥

我：三毛老师，文字之精彩在于意境之高尚。树有奉献没有自由，风有奉献没有自律，唯独鸟，既奉献了身心又有自由。您的作品之所以永恒，是因为每次相遇都会有共鸣。

　　人有自知之明，以音符对风尚属高雅，如果再以反调对之，只会显得我格局低下，忙收了字稿，压于茶盅之下。三毛乃仙界之人，轻轻一拂，那纸稿就飞了过去。

趣说 ''要做一只鸟''

如果有来生，

要做一只鸟，大鹅。

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家近，路途不远。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

向北唤醒芬芳。

安稳，胜过候鸟。

如果有来生，

希望每次相遇，

都能化为永恒。

呜呜，相遇餐桌，

舌尖上的永恒。

三毛读完，面露愠色道：你这人，简直是歪说！

我：老师何必认真。其实，来世要做一只鸟是很多人的愿望。我母亲不仅也这么说，而且指名要做麻雀呢。

三毛（又来了兴趣）：哦，为什么？

我：她说来世要做一只麻雀，自由自在地飞东飞西，有天老了飞不动了，就拼足最后的气力往高空冲去，自己爆掉化为乌有。

三毛：哦，好有勇气，好有胆量；从不依赖，从不依靠……

她（低声细语）：麻雀虽小，豁达开朗，可喜可爱呀。

三毛：那你可以写''来生做一只麻雀''，何必去写鹅？

我：您是大作家，您应该知道哈姆莱特吧？同样，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鸟，鹅也是鸟啊。

三毛（乐了）：对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正说着，远处飘来一阵清风，带来一缕百合沁人的花香。来不及说告辞，她走了，真的化成了风……

只有音乐，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还有我。

《沉鱼落雁》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