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时光

小米（不私聊）

厦门到处都是海。 时光明亮，赏心悦目。 　　厦门是个岛。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白鹭栖息地，故称“鹭岛”。 明代中后期，它被叫做嘉禾屿、中左所、嘉禾千户所、鹭岛、鹭门、白鹭门、下门、夏门、厦门。 “大名儿”“小名儿”一大堆，弄得人有点乱。或也说明了它的开发状况。 清朝始，统称为“厦门”。 　　厦门之立城，与军事相关，也因两个人的牵引。 唐总章二年（669年），13岁的少年陈元光，被其带兵的大伯陈敏、二伯陈敷从河南固始县的家中接出，赴闽增援平定“蛮獠啸乱”而退九龙山屯田御守的父亲，归德将军陈政。同行的还有他的祖母。 　　赴闽长途中，两位伯父相继染病去世，少年奉其祖母随军与父会合。 7年后，陈政病逝于屯田军中，20岁的陈元光袭父职左郎将，统率众军。 又4年，陈元光平潮州“蛮獠”，升为“正议大夫岭南行军总管事”。陈氏一家，及从内地接来的400多户“军眷”，就此扎根福建。 　　垂拱二年（686年），陈元光奏请在泉、潮二州间设漳州。 武则天册准，并封陈元光为刺史。 （忍不住插评一句：30岁能做厅级干部，看来传统社会并非想象的那么“传统”。） 宋时，陈元光被追封为“开漳主圣王”。 陈元光祖籍山西长治，故以山西漳河之“漳”命名福建的“漳州”。 　　明洪武27年（1394年），朝廷命江夏侯周德兴在嘉禾屿建造城堡抗倭。 筑城时，周德兴借用“金城汤池”之意将浯洲改为金门，又借“华夏之士”意将嘉禾屿改名夏门，以示“大夏之门”。后写为厦门。 十里长堤 　　正月初三傍晚，十里长堤上聚满了人。 　　夕阳西下。湿漉漉的石砌堤坡很滑。踩着石缝，走到硬泥滩与海水相接处。 　　西天犹如张开的幕布，把杏林大桥和观景的人，都映在瑰丽的流光中成了剪影。 　　斜阳落到桥面下，在切近于海面的地方，大而红地悬着。 集美学村 　　厦门大学约满，就到集美学村附近转转。 龙舟池的暮色中，人在栈道上流连，像是有故事的风景。 　　路灯光辉映着绿叶，陈嘉庚故居的高墙，像月光一样明净。 陈嘉庚纪念馆、集美解放纪念碑，在暗沉夜色中像持久的时间一样，立在那里。 　　小巷尽处有一小片空地，旁边是座戏台，半新，也不那么好看。 但感到亲切和惊异。 小时候村里有戏台，现在北方农村已不多见；没想到寸土寸金的厦门城中还有。 果然是传统习俗在南方保存得更浓重？ 　　空地另一边是座祠堂。小天井般的院子，一个男人坐在门边的暗影里，守着正堂高高低低的祖先画像和侧墙上关于陈文确、陈六使等先贤的介绍。 轻掩上进来时的侧门，这似院似屋的闭合堂间，幽然深远。 园林植物园 　　从南门乘电梯上山，依山顶栈道步行。 青山秀水，蓝天澄碧，远处大海在望。 空气明净清亮。 　　园中奇花异卉，而西门口的南洋杉疏林草坪更美：风姿俊秀，明丽祥和，令人倾心不已。 沙坡尾 　　厦门岛的西南角，西望鼓浪屿、朝向内陆的地方，有一条伸入岛内的海湾，叫沙坡尾。 　　郑成功屯兵操练的演武池就在附近。后来沙坡尾是厦门港的避风坞，手工作坊逐渐聚集。新中国成立后，它成为厦门的工业区之一。1990年代厦门本岛去工业化，沙坡尾转型为文化街区。 　　夕阳金辉中的沙坡尾，现出一种恰如人间温暖的明媚，也似最美丽的海市蜃楼梦幻。石板路上游人如潮，楼房高低错落，穿堂间散发着美食热饮的香熏味道。西岸外墙上的怪诞涂鸦，是神思飘飞的成年人童话。 　　落日迫近演武大桥，世茂双塔刚刚亮起灯光。坐在滨海步道边的草地上，请堤下小茶馆老板泡壶茶上来。看人们在苍苍暮色中散步遛狗，看两个老者凭栏远眺的悠闲。 　　茶虽粗糙，杯中却是时光的味道。 南普陀寺 　　春节间的黄昏，老城区游人很多。从双塔一直步行到南普陀寺，在孩子们的快手及运气的加持下，才打到一辆网约车。 匆匆一眼。南普陀寺的红门绿瓦在路灯下泛着宁静的光。 　　知道南普陀寺，缘于读弘一法师。大师多次穿梭于福州泉州厦门间，而在厦门的讲经活动，大部分在南普陀寺。 南普陀寺初建于唐末。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施琅收复台湾后复建，是近代闽南名刹。 其实一眼也够了。对于寺庙道观，总也看不出个门道。看见它，感到它身上自古以来流淌不息的文化脉动，便觉得满足。 五缘湾 　　这是厦门岛北部很大的一个海湾。环境优美。有湿地公园、帆船游艇码头和一些高品质居住社区。 　　第一次登上帆船。这是跟着年轻人出游才会有的突破。 　　乘船出海，海水就是舞台。厦门岛海岸及它上面的建筑，像一条布景装置横在海阔天空间，熠熠生辉。 　　30分钟的航程。一架桥，几张帆，几只船，简洁疏旷，明目怡心。 　　之后，坐在人迹稀少的湿地公园长堤上，天鹅湖和五缘湾各据一边。碧水蓝天，高楼绿岸，世界明净得像在水中洗过一样。 海滩 　　在厦门岛东岸海滩上走了很远。 人很多。冬天不能游泳，也是要去海滩的。这是放空自己的地方。 金门就在对面，一层薄雾，遮住了它。 脱下鞋子踩踩海水，二十六七度的气温，总感觉不是在冬天。 　　海水卷平了小朋友们的“手作”沙坑，他们埋头再挖，像西西弗一样周而复始。可是，如果毁掉他们心血的不是海水，他们还会不在乎吗？ 所谓预设，决定了对事物的态度。 　　夕阳下的黄厝海滩边，草坪绿树沐浴着金色时光，清新得像年轻人的青春。沙滩上游人如潮，接下来一定是巨量的撤离“工程”。再看一眼鎏金色的海岸，定定心，还是赶早儿抽身回去了。 鼓浪屿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首《鼓浪屿之波》，使我们对这个小岛有了最具诗情画意的想象。 鼓浪屿四周海茫茫， 海水鼓起波浪。 鼓浪屿遥对着台湾岛， 台湾是我家乡。 登上日光岩遥望， 只见云海苍苍。 我渴望，我渴望， 快快见到你， 美丽的基隆港。 　　林语堂说，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鼓浪屿的土地上度过的。 鼓浪屿，诗意而浪漫的栖居之地。自然、人文、生活、艺术在这里凝为一体，明媚而丰富。 山出于海，日月辉映，秀木团簇，奇峰绝立。 　　于是人文汇聚。明代的摩崖石刻、庙宇和郑成功训练水师遗址，在这里投下颀长的历史背影；鸦片战争后，外国人纷至沓来，划地租借，建领事馆、教堂、学校、医院、洋行、花园洋房；中国的士人富商在这里择地动土，兴修宅园。岛上各式建筑姿态万千，在山石林道间层叠错落，美如画中。 　　这些楼房依山而建，便少了高大雄伟的堂皇，更多几分精致与自持，正符合人们对居舍的极致设想。隔着墙头，庭院窗阶幽然成趣，眼前的时光中闪动着昔日生活的旧影。 　　琴声伴随着鼓浪屿上人们的家居生活，这里也保留着一些音乐家的老别墅，现在还建有钢琴博物馆和风琴博物馆。本岛居民出岛的码头，叫“钢琴码头”。初闻觉得不搭，得知鼓浪屿有“琴岛”之称后，这个形似钢琴的码头设计就顺理成章了。 　　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也在这里。这个学院的办学历史，给鼓浪屿又涂上一层迷人的色彩。 居住在鼓浪屿的人，该多么幸福和满足！ 　　看到菽庄花园四十四桥的一处摩崖石刻，忍不住笑了。 这座依山临海的大庄园，是台湾富商林尔嘉的花园别墅。 崖上石刻告诉我们，“岁在甲子”，即1924年，别墅建成后的第11年，林先生在他这座超级大宅院里“园居寡欢”。 　　我们笑他的“装”：住在这么好的园子里的烦恼，一般人可真体会不到。 一阵涛声滚滚而来，“自东徂西”，瞬间触发了他的兴致：再修葺园子。 这项“解忧”工程，一直大干到1931年才完工。 这是林尔嘉对这座豪宅的其中一次修葺。 　　事实上，“豪”并不是林尔嘉的标签。 他父亲曾是清朝官员。日本占据台湾时期，不甘做亡国奴，举家迁往鼓浪屿，住在鹿礁路八角楼别墅。父亲去世后，林尔嘉依台湾旧居的风格建成菽庄花园。他组建的“菽庄吟社”，凝聚了大批诗人，活跃诗坛30年。抗战胜利后，林尔嘉返回台湾故居。1951年去世。 　　一个人的寻常情怀，常常让人沉吟良久。 同样，还有几十年后从澳大利亚把钢琴捐献给鼓浪屿钢琴博物馆的胡友义先生。 鼓浪屿钢琴博物馆就在菽庄花园里。 街巷 　　蓝天碧水所映照的厦门，街头明净亮丽；而充满生活味道的小巷更让人驻足流连。 　　思明东路上的骑楼，长如隧道般，似乎一眼望不到头；一条穿楼而过的旧巷，在阳光下一片灿然；还有一条月眉池巷，名字好美，只有1米来宽，巷口墙上的路标很有年代感，走进去瞅瞅，拐个弯，似更通达起来。 　　沙坡尾创意巷巷口排着买海蛎煎的长队。巷子里，小草从台阶缝隙中伸展开绿莹莹的叶片。房顶在窄窄的蓝天上画出凹凸不齐的几何线条。一个被四周楼房围得像天井一样的院子中央，立着一座如电梯井一样的外置楼梯——想象人们拾级而上，转身穿过走廊，走进一间间房屋的情形，竟有些出神。院子里满地电动自行车，一个男子坐在角落里看手机。 　　又一个转弯后，一座单开间四层自建楼房，门前和阳台上摆满花草，门上的春联在花草丛中显得格外热闹。 　　重回沙坡尾主街，楼顶之上，蓝天之下，白云如飞絮低垂，像是可以用手去轻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