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西北有一座大山,人们叫它阿尔斯楞山,它算得上是我们这里的最高峰了。小时候从大人们口中得知,“阿尔斯楞”在蒙语里是雄狮的意思。我其时并不知道这名字的来历,只是后来才发现它状如一头巨大的狮子,一头卧在草原上静静守护我们美丽家园的狮子。每每遥望它,总觉得它充满了神秘的色彩:百里之外可见的高昂的“狮子头”,威武霸气;自南向北绵延数里的“狮身”,雄伟壮观;“狮身”东西两侧分别伸出的几条巨大的爪子,牢牢抓住脚下辽阔的黑土地……也是听大人们说,很久以前,阿尔斯楞山一带可能有人居住,因为山前有古井、疑似残存的古院落以及古墓;山顶有个“通天洞”(也有人称之为“天眼”),还有一个无论冬夏总有水滴从洞顶滴下的“滴水洞”;人们还在山脚下或者山坡上拾到过铁制箭头——也许这里曾是古战场,或者至少是游牧民族生活过的地方……这些传言更是为雄伟的阿尔斯楞山增平添了几分神秘。</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哪天开始,登顶阿尔斯楞山就成了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而且我觉得终有一天我可以揭开它神秘的面纱。</p><p class="ql-block"> 阿尔斯楞山离我们村大概十多里路,山的四周都长满了野生的山杏树,其中也不乏一些山榆树以及不知名的杂树。每年春末夏初,或雪白或粉红的杏花次第开放,高耸入云的阿尔斯楞山这头巨大的“雄狮”就昂首静卧在万花丛中,默默守护着脚下的这方热土。</p><p class="ql-block"> 那年初夏的一天,约上村里几个小伙伴,我们一起沿着一条羊肠小路向西北进发。天气晴好。翻过村北的架子山,越过几座不知名的小山包,穿过一片新苗出土的坡地,远远的,阿尔斯楞山出现在视野里。望着头顶着几片白云的伟岸身躯,想起关于它的一些传说,心里忽然被塞满敬畏感和神秘感。山前的杏树林里,杏花已基本落尽,半人多高的树上缀满了青绿色的杏子。我们摘下一颗颗颗小指肚大的青杏,装进随身携带的书包。偶尔放入口中一个,连杏仁一起咀嚼后咽下——大人们说这样吃野山杏不会酸得倒牙,而且可以败火。</p><p class="ql-block"> 流连片刻,越过几道流水沟,绕开一条一米多长的花带小蛇,我们终于走出杏树林,来到“久仰”的阿尔斯楞山脚下。</p><p class="ql-block"> 如大人们所说,我们在一处平甸上发现了一口深井,井口直径大约一米,四周有石堆围着,向井口望去,黑魆魆的,不知道有多深。一个同伴壮着胆举起一块碗口大的石头扔进去,半天也没听见回音……井的西边不远处,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方形的围墙样的土埂——大概是若干年前古人居住过的房屋或者院落吧。——又走了几十步,几座半米多高的大小不一的土丘出现在眼前,每一座土丘的土里都半裸着几块青石板或石块,有的土丘顶上已被掘出了个大坑,——这应该就是残存的古墓了。</p><p class="ql-block"> 再往前走,身边偶尔可见一块块巨石。这些石头形状各异,大多在土里埋着,露出地面的部分最小的也有半米多高,最大的甚至有一人多高,也许是很久以前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吧。</p><p class="ql-block"> 该登顶了。听来过这里的人说过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北坡缓,南坡陡,东坡西坡将就走。”我们几个稍作休息,决定从最陡峭的南坡登上去。</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次体能和胆识的挑战。脚下是越来越难爬的让人直不起腰的陡坡,上方是零星的野山杏树或者山榆树,头顶还时不时盘旋着一只或几只老鹰……爬了没多远,我们便气喘吁吁且大汗淋漓了。向上望去,“狮子头”离我们似乎近在咫尺。我们鼓起勇气,再次手脚并用向顶峰攀去。</p><p class="ql-block"> 借助凸起的岩石和山坡上石缝中偶尔伸出的树枝,经过走走停停的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狮子头”下。</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处更加陡峭的悬崖,从东到西有一百多米,像一堵褐色的立陡的墙横亘在眼前。再前进几步,忽然一个小伙伴大声喊道:“看!那是个人头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狮子头”的一侧,一整块酷似人头的巨石悬在半空,若不是角度特别,还真看不到这是个人头的样子。——多年后,随着阿旗著名景观“罕山之子”的出镜,我一下就想起了这块可以与之媲美的堪称“阿尔斯楞山之子”的巨石。——沿着“墙根”处隐隐的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绕过去,我们最终登上了高耸的崖顶。</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站在云端,看着雄鹰在脚下翱翔,听着山风在耳边呼啸,一种自豪感从心底涌出。顾不得拭去额头的汗水,我们欢呼雀跃。</p><p class="ql-block"> 目之所及,一切都显得那么小:星罗棋布的街巷整齐的村庄,公路上蚂蚁爬行般的汽车,成片的淡绿色的良田,白云般移动的羊群,银色带子似的迂回的欧木伦河,四面八方犹如海市蜃楼的远山……山下,向西不远就是赤峰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于家地铺村的于家大院:四座高耸的炮楼巍然屹立在大院的四角,见证着岁月的沧桑变化。听大人们说于家大院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当年来自外地的大院的主人于二跳子(原名于守臣),经过多方考察选中了这块背倚阿尔斯楞山、西邻欧木伦河的风水宝地,扎根下来,并修建了这座壁垒森严的“城堡”。</p><p class="ql-block"> 收回思绪,已时近中午。拿出早起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垫了一口,之前的劳累也一扫而光,我们于是决定开启探险之旅。</p><p class="ql-block"> 参观了崖壁的鹰巢,大家来到紧靠“狮子头”北的一块平地。这块平地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北边是一排高耸的岩石,但比“狮子头”矮了很多,有点像狮子的“鬃毛”。顺着“鬃毛”向西几十步,下了一处陡坡,就来到了传说中的“通天洞”。</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造型奇特的山洞,呈南北走向,与其他山洞不同,它的洞顶只有一米多厚,就像一个巨人搬来一块巨大的石板斜靠在山顶西侧的崖壁上——当然更像是狮子的一缕“鬃毛”,斜垂下来,与狮子的“脖颈”形成一个角度奇特的空隙。这个“通天洞”有南北两个洞口。都有一人多高,宽一米左右。洞内的坡度大得吓人——估计有六七十度,而且满是碎石。进入洞口小心地爬上去,出了北面洞口,就到了洞外一个小小的不算平坦的平台,这就是山的西坡了。这里同样是一面立陡的长长的石墙,迎着猛烈的山风向下望:几十丈高的刀削斧凿般的山崖,崖缝里横生的野生树,脚下不时掠过的飞鸟,无一不令人胆战心惊。</p><p class="ql-block"> 向北已经再没有路,只是远远地恍惚看见一个洞口,有些险峻又有些神秘地镶嵌在北坡西侧靠近坡顶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们不敢再逗留,就按原路下到“通天洞”南口。“看,这是滴水洞!”一个伙伴突然叫道。原来,南口东侧,刚刚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赫然又出现一个洞口。我们迅速靠近,从中间半人来高、宽两米左右的弓形洞口钻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约有半间屋子大小的中间可直立的拱形空间,地面很平整,像是有人故意铲平的。洞顶是凹凸不平的坚硬的岩石,靠近洞内的一侧,由于光线昏暗——或者视线问题——隐约可见一个不大的洞口,不知通向何处。“滴水洞里没有水。也没有他们说的石桌子。”我不禁自言自语。</p><p class="ql-block"> 在洞里说笑了一阵,我们回到“狮子头”上。仿佛征服了世界最高峰一般,几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大声喊着、唱着,忘记了疲惫与烦恼,尽情呼吸着阿尔斯楞山顶纯净的空气,饱览着美丽的阿鲁科尔沁草原。</p><p class="ql-block"> 天已过午。山太大了,我们没办法完整地欣赏它,只好带着一些小遗憾,不太情愿地踏上归途。从相对缓一些的东坡下山,一路不知疲倦地说着笑着,打着闹着。沐着和风,踏着烈阳,虽有些小遗憾,但更多的是收获满满……</p><p class="ql-block">“家乡在新民</p><p class="ql-block">我是新民人</p><p class="ql-block">小米饭把我养大</p><p class="ql-block">人亲土也亲</p><p class="ql-block">巍巍的阿尔斯楞山</p><p class="ql-block">绵绵的欧木伦</p><p class="ql-block">片片绿色环绕着</p><p class="ql-block">生我养我的小山村……”</p><p class="ql-block"> 一晃几十年过去,由于各种原因,成年后的我没能再次登顶阿尔斯楞山,但我对她的敬畏和热爱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我把她写进了歌里,也刻在了心上。</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阿尔斯楞山,无论是景致和经济价值,较往日都大有不同。山上不仅有多种多样的野生动植物,还有丰富的矿藏……听说随着经济的发展,还有把这里打造旅游景点的可能。我想,过些时候我一定再去一次,探一探当年隐约看见的北坡西侧神秘的山洞,再饱览一次我热恋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