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历史的声音

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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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

越原始、越孤独，越偏僻，离真实的自己越近，也就越接近神灵，这是读迟子建老师《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第一感觉，在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时也有这种感觉。有人说过，当你在没有任何物质引诱的情形下，你的精神会因此而升华，你会更加接近你心中的神灵。

其实，《额尔古纳河右岸》这本书很早以前就被推荐过，不过一直无缘相见，直到前段时间这本书简直是铺天盖而来，感觉如若不读此书，就会错过一段精彩的故事一样。这个故事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事方法，沉浸感非常强烈。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鄂温克女人，是该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有90岁了。早上，族人都坐着卡车，带着全部家当和驯鹿下山去了，如今整个乌力楞只剩下老人和安草儿。于是，老人守着跟她一样老的那团火，开始把自己近百年的故事讲给了雨、讲给了火。

这个神话一般的的故事竟如此的令人痴迷，在阅读的过程中，老人的一生就如画面般一帧帧地在眼前飘过，就像是坐着穿越时空隧道的列车，品味着老人漫长、精彩而又倏忽一过的一生。

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走出了房间，站在飘窗前，感受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以及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和五彩缤纷的焰火，此时，竟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时空之旅，“我落泪了，因为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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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看老了

营地上只剩下老人和安草儿，安草儿自己不爱说话，也不爱听别人讲话，于是，老人只能把自己的故事是讲给雨和火。让我们暂且做个旁听者吧，静静地听她讲述近百年的人生。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它们就像我身下的已被磨得脱了毛的狍皮褥子，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

许是活得太久的缘故，所以老人既看老了雨雪，也看老了岁月；既参加了很多婚礼，也经历了更多的死亡。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那是他自己的一生。众多人的出生到死亡，则反映了一个部落的兴衰。

父亲死于雷电，母亲死于疯癫；伯父萨满倒在了最后一次的跳神；第一任丈夫为了寻找驯鹿，冻死在马背上。第二任丈夫为了救同伴，惨死在黑熊的掌下。

弟媳妮浩萨满在祈雨后倒在了雨水里，没能再站起来，半年后弟弟鲁尼也追寻而去；女儿列娜从驯鹿背上跌落，躺在雪地上冻僵了；大儿子死于酗酒，小儿子误死在哥哥的枪口之下；两个小孙子早夭，外孙女走进了河里……

近百年里，她看到、听到了太多的故事，也亲身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看到了所在的乌力楞大多数人的命运和结局。她，作为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始终固守着祖先的生活方式，坚决选择留在山上，并决定以风葬的方式回归深林。

她难以割舍那片神奇的土地，因为那里拥有着她曾经的一切，有她的祖先、她的亲人，有驯鹿、草木、鲜花、深林，还有满天的星斗。

“我不愿意睡在看不到星星的屋子里，我这辈子是伴着星星度过黑夜的。我的身体是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

3

这个故事是从她四、五岁时开始讲起的，父亲林克是个出色的猎手，母亲达玛拉身材健壮，特别能干，看人总是笑眯眯的，很温存。那时姐姐列娜还在，还有胖胖的弟弟鲁尼，一家人其乐融融，那段日子该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吧。幸福也许总是短暂的，这一切的美好截止于父亲的离去。

母亲疯颠了、老了，她和弟弟长大了。她遇到了第一任丈夫拉吉达，生下了儿子维克特和安道尔，可惜拉吉达在寻找驯鹿的风雪交加的夜晚，冻死在了马背上。

“那个冬天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漫无边际的长夜。即使在晴朗的白天，我仍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男人们狩猎回来的脚步声一旦在营地响起，我还是像过去一样，满怀期待地跑出希楞柱，去迎接拉吉达。别的女人都迎着自己的男人回去了，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寒风中·····”

那年秋天，她开始在岩石上画画了，以此诉说了心中的思念和梦想，但没人知道这些画在什么地方，也许它们早已磨灭在岁月的风尘中，就像凋落的花瓣一样。

在命运的安排下，她遇到了第二任丈夫，瓦罗加。他为了保护同伴，死在了黑熊的手掌下。瓦罗加走了，他是这个民族最后一位酋长。“瓦罗加的离去，使接下来的岁月出现了空白。我只记得有一回我想瓦罗加想得心疼，当我用手抚摸心口的时候，突然觉得我的胸脯已经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岩石。”

依莲娜是老人的外孙女，考上了大学，当上了画家。她讨厌城市的喧嚣，她说：“回到山上真好，能和驯鹿在一起，晚上睡觉时能看见星星，听到风声，满眼看到的是山峦溪流、花朵飞鸟，实在是太清新了。”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重返城市，因为她忍受不了山上的孤独和寂寞。

依莲娜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她说她厌倦了工作，厌倦了城市，也厌倦了男人，让人不厌倦的只有驯鹿、树木、河流、月亮和清风。”最后，依莲娜还是走进了大山里的河流，永远地留在了山上。

天黑了，她的故事也讲完了，她走出了希楞柱，半轮明月高挂，月亮下面是通往山外的路，路上面有卡车留下的车辙，在她的眼里那些车辙就像一道道的伤痕。突然，安草儿惊叫道，阿帖，木库莲回来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鹿铃声听起来越来越清脆了。我抬头看了看月亮，觉得它就像朝我们跑来的白色驯鹿；而我再看那只离我们越来越近的驯鹿时，觉得它就是掉在地上的那半轮淡白的月亮。我落泪了，因为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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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声音

读着《额尔古纳河右岸》，感觉这个古老的民族离我们是如此之近，又如此遥远。在合上书的那一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刚刚从那个原始深林中走出，脑海完全被老人的故事所充满。

脑海里有猎户们围着篝火跳舞的情景，也有人们在族长的带领下迁徙的场面；有女人忙着晒肉条、熟皮子、挤奶等等的热闹场景，也有驯鹿在开满了鲜花的树林里觅食的景象，风儿把清脆的鹿铃声传出好远、好远；似乎也看到了森林中那一条条的、被称为“鄂温克的小道”，那是鄂温克人的脚和驯鹿梅花般的足迹踏成的小路。

最近越来越喜欢原始的、自然的、古朴的东西，认为那些才是事物本来的面目，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人类究竟是在进步还是在退化？是在走向光明还是在自掘坟墓？在农历新年那天，OpenAI公司发布了一个足以震撼全世界的产品OpenAI Sora，有人说那天将是一个分水岭，现实世界从此将被颠覆，人类从此也就失去了真实与虚假的辨别。

一直感觉人工智能离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有段距离，哪知顷刻之间就到了眼前。将来有一天走在街上，你将分不清对面走来的是真人，还是智能人；你写一篇书评可能要需要几天时间，而这个产品几分钟就能搞定，也许有一天它还能写长篇小说、拍电影等等，如果有一天它真的无所不能，人类又将何去何从呢？

“科技的光芒到底是人类文明的朝霞还是余晖呢？”值得人们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