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春暖花开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父亲离开我已经有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里，除了简单的只言片语，没有为他留下更多的文字。不是不想啊，我也想在日后还能在文字里重温他的回忆，就像以前为他写过的散文，每每读起，他又活生生的浮现在我眼前。虽然他不是一个伟大的父亲，甚至也没有赋予我多深的父爱，但他毕竟与我血脉相连，有着一生丝丝缕缕的关系，有着一想起来就眼眶湿润，连呼吸都是痛的真情流露。但是我又无法静下心来，拿起来笔时都是心乱如麻的不知道写些什么。因为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俗世的烦恼确实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当时觉得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沉淀，慢慢走出来，才能静下来用文字去表达内心的感情。

2022年，对于我来说是很痛心的一年。三月，慈祥的奶奶因病辞世了，尸骨未寒；七月，家里又突生变故；岁末，父亲又匆匆与我生死离别。痛失亲人的感受也许只有经历过才懂得，那是一种真正的痛彻心扉和悲痛欲绝。

我永远记得那天的情景，记住了农历十一月十六，那一天成了我和父亲的永别之日。我相信亲人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因为那天我胸口忽然很不舒服，疼疼的，揪心疼的那种，我还以为自己是胃又犯老毛病了，连饭都不想吃，而且总觉得烦躁不安，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就这样到了晚上，忽然接到大姑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急促地跟我说，我爸白天喝酒太多，傍晚洗凉时在卫生间跌倒已经人事不省了，因为没人在家，自己无法打电话联系家人而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估计问题有点严重，要叫救护车装出县城人民医院，叫我马上上县城看他。听到电话我就懵了，脑子瞬间觉得空白，走来走去都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好不容易稳定好情绪，我才急急忙忙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出门了。可是，那个时候是晚上，上县城已经没有了公交车，也一时半会找不到车上去，我只好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叫他帮我在上面叫一部的士下来。而我也匆匆忙忙赶到渡口，幸好还有渡船准备过那边，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朋友那边还没有确切的信息回复，我真的焦急了。看到同渡船的有一两部小车，急忙跟司机商量，看看能不能跟车上去，司机很爽快的答应了。一路上，我没半点心情跟他聊天，只跟他说是父亲在医院要去看他。途中接到家人的电话，说父亲还没上高速路就不行了。那一刻，我的心往下沉，像一块铅石沉重，连呼吸都觉得疼，我无法控制住自己低声啜泣起来。也许，这就是人生遗憾之一吧，在父亲临走的时候未能见他上一面，哪怕说一两句也好啊，哪怕为他送最后的一程。

但是没有如果，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静静地躺在那里，与我阴阳相隔，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我有一瞬间的陌生。这是那个熟悉、谈笑风生的父亲吗？但是，他真的就是我的老父亲，说走就走的一个至亲。从那一刻起，我就再无父亲了，这个一直以我为傲的父亲，再也看不到我为他所做的任何努力，再也不会叫我的奶名了。拉着他冰凉的手，悲从心来，这世间有无数种离别，而我们却承受着这一种，让我和他今生的父女缘份就到此为止。

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家里人选择了火葬，没有把父亲装回老家土葬。其实我也希望土葬的，因为我听说火葬的会很疼，但还是遵从家人的意见。所以父亲被留在太平房了，那里有专人为他净身，换衣服，烧香守灵，不需要我们陪他度过最后一晚，我们为他处理好随身带来的衣服被单就回了家。父亲一生慷慨大方，身上都存不住半分钱，他走了也没有给我们姐妹几个留下什么东西，衣服、存折都没有多少块钱，这些都在我们预料之中。人生如浮云，功名利禄，也许真的什么也带不走的，父亲在这方面已经看得很开了。

那一晚，我彻夜难眠。想起父亲的一生，也是可怜的。年轻时去北京大串联，得了脑膜炎差点死在外面，是好心人把他送回家才捡回一条命。在我刚刚出嫁不久，母亲又离他而去。其实父亲也不是大恶不赦的男人，生性大方慷慨，有点好烟好酒好菜都要拿出来跟别人分享，非常的热情好客。他喜欢结交朋友，还喜欢帮助别人，经常给村里的五保户送柴火过去；也正直无私，幽默风趣喜欢说笑话，人也不丑有点老帅那种，所以优点也不是没有。但是，在那个还不是很富裕的年代，太过大方就是不顾家了。早上母亲刚刚用辛苦挣来的钱买点猪肉放在厨房，他看到就会拿来煮了。煮了还要叫上几个人来吃，我家又在公路边，来来往往的人也多，父亲一看到有熟人，跑过去打招呼又叫吃饭，有时大半天都不散场。喝多了还吐得一地，害得我经常帮他收拾残局，臭气熏天讨厌不已。更何况母亲了，做工回来看到那个样子就生气，经年累月，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大，吵架已成了家常便饭，我也习以为惯了，渐渐地母亲忍受不了选择离开了他。母亲走后，我们也曾劝过她忍耐一下回来继续生活，但是她去意已决，再也挽回不了了。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有点大的，应该也伤了他的自尊心，所以就有点自暴自弃了。再加上没人约束他生活更加自由，经常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饭喝酒，来打发时间和填补内心的空虚寂寞，久而久之就沉迷于水酒之中，才导致酒精中毒造成脑梗。平时我和家里人也劝他少喝点酒就是不听，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酒精的麻痹才能暂时忘记痛苦和烦恼吧。唉，每个人活着都不易，我们作为儿女的有时真的无能为力，给不了他多少物质保障，也没有很多的时间来陪他，他的苦我们也无法为他分担解忧，这是很让我内疚惭愧的一件事。

第二天，家人请来道士为他做了该做的法师，就直接把 他的遗体装到火葬场进行了火葬。在那里，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穿戴一新安详地躺在那里，主持人煽情的为我们读着祭文，我们跟着鞠躬跪拜，想着从此以后和父亲永生不能相见，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最后的告别仪式举行完毕，父亲被推进去火化了，当我们吃过中午回来时，他已经化为一坛小小的骨灰，我们把它装进一个漂亮的骨灰盒开车回了家。按照家乡的风俗，当天我们就把他的骨灰盒，放进一个大点的坛子里寄存在爷爷奶奶的墓地边，等有日子再帮它安葬于地下。因为有爷爷奶奶的陪伴，我想他在下面是不会孤单寂寞的。

去年六月，家里人帮看了一个日子，把他的骨灰坛从寄存点抬到另一处，父亲终于入土为安长眠于家乡的土地。那里的视野开阔风景靓丽，能看到自己家乡的青山绿水，公路上去也不是很远，而且还为他修了墓刻了碑文。我想父亲一定很喜欢的，因为他再也不用受风吹雨打了，以后每年清明节，都会有亲人为他扫墓，以这种方式来寄托我们对他的哀思，也了却了我们一桩心事。

父亲走后，开始我有过几次梦到他，第一次梦见他在老房子的床上躺着，我问他怎么样了，他说还有点疼。也许别人说的火葬会疼是真的，要不然他不会这样说，对不起了，爸爸，让你受苦了！也许有的心愿未了，没有去给他送寒衣，满月的时候也没有回去烧纸钱，托梦给我就是希望我们回去一趟。自从入土为安以后就很少梦到他了，也许他在下面过得还好吧，不愿意打搅我们的生活了。但愿如此，我也希望自己尽量过得好一点，不让他在九泉之下为我担忧。虽然我过得也不是很好，甚至有点狼狈不堪，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不可能颓废不前。只有在疲惫的时候，翻看着父亲留下来的照片和视频，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想起他为我买的书，订的杂志，真心感谢他让我喜欢上语文，在文学的道路上打下了深厚的基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书读多了，作文就会写得很好。是他的熏陶和鼓励，才有我现在对文字的热爱，更加努力去写作，这些年多次在杂志上刊登作品，还在征文比赛中获得奖项；想起他的风华正茂，他年轻时跟爷爷一样，高高的，也很英俊，穿上中山装再插一支笔在口袋，像极了斯文老师。想起他的迟暮年华，他的无奈和孤单，像残烛燃尽最后一点光亮。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又已经遥远到无法用手去触摸。“子欲孝而亲不在”是件多么残忍又无奈的事啊。也许这就是人生，生老病死重复着轮回，也告诉我们，有生之年要对父母好点，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父亲走了，留给我的是长夜漫漫无尽的思念，也在激励着我不要颓废不前。他是好胜的，我也恰恰遗传了他的这种性格，就算自己过得再不好，也要有一颗向上的精神。历经一年多，我终于走出来重新拾笔写作，不再虚度时光了。我也希望有一天还能在杂志上看到我的名字，这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和他是父女情深。

山川依旧，亲人作古。音容笑貌，永刻心中。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老父亲，安息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