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

令狐

　　父亲是一名军人，征战南北，戎马一生。建国前夕，母亲手里攥着父亲写回家乡的信封，由外公陪同数月追寻到部队，再后来随军至新中国建立，并在河南信阳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高级步校安家。我们六姊妹都是在上世纪五十年至六十年代初出生于军校大院，我们这一辈人到结婚生育年龄阶段，正逢国家出台“每对夫妇只能生一个”的独生子女政策，故我们结婚组建家庭后都只生下一个孩子，下一代刚好也是六个，五个男孩一个女孩。牛牛，小弟弟的儿子，是6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出生于一九九七年五月二十二日。

小弟婚姻很是不幸，心心相印的娇妻因病情未央爱成殇。姊妹亲人、同事、众友反复开导，多年后才再婚生子。小弟是一个正直、善良对人宽容，而且极有孝心的人。父亲年老多病需要人陪同，小弟与我们商量，主动把父母接到他家一块生活，我们大家每周休息都到他家，聚在一起三代同堂热闹非凡。当时牛牛出生三四个月，那时老伴年青精力充沛，在抚养孩子方面多少有些经验，去他家常常给牛牛喂饭、洗澡、洗衣服，能帮忙的总是主动热情伸手，时间一长牛牛与我们感情自然深厚。稍大一些会走路后，每次晚上我们离开前，他总是会主动拿上我们要带走的大包小包先出门，边走边说回家啰！回家啰！我们问他，你家在哪里里？他也总是把我们在沙市的家当成他自己真正的家，一本正经的说沙市啊！逗得大家常常发笑，我们也将他当做自己的小儿子。再后来由于老弟俩口婚姻出了问题，牛牛跟他母亲和外公外婆生活，一年多没见着他，再见面时3岁啦。原来胖乎乎、爱蹦爱笑活泼可爱的样子不见了，个子高了点但人瘦了，面色腊黄而且不太爱讲话和笑，更不爱吃水果，蔬菜只爱吃扁豆角。那时我们的孩子刚上大学，家里就我们俩人，老伴心疼他，常给他买这买那，有时喊他与我们一同回沙市居住，他也很愿意和我们到沙市来。

上小学前的牛牛，在家里特别爱干活，我们每逢周六周日都会一大早起到荆州小弟家。记得那次小弟陪母亲去看望往院的父亲，我们到家开门进去，他居然没有发现我们。顺着声音悄悄走到卫生间外往里看，只见他正光着上身，穿个小裤衩，坐在奶奶常坐的木凳上边打肥皂、边用手搓着自己的衣服、边啍着歌儿。看他如此认真，我们就静静的躲在旁边看着，只见他洗完拧干，发现身上小裤衩也湿了，索性脱下来光着腚又洗裤衩。这时我们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发现我们，他也笑笑马上不好意思关上卫生间的门。上小学后，每当寒暑假，他常随我们在沙市生活。我们上班时他没醒来，就将早餐钱放在桌子上，他起来洗漱完毕后，自己拿着钱和碗筷到楼下黄家塘买牛肉米粉吃。我们曾与他开玩笑说，将户口转到沙市，就在沙市上学，给大伯当小儿子。牛牛挺聪明，学习成绩都挺不错，数学计算快，小小年纪逻辑抽象思维和快速反映比我们还厉害。单位同事杰在楼下看见他说“荆州的小孩”，他马上笑着回答“沙市的大人”回答迅速、对仗公正又不失礼貌，同事都说这该子聪明。记得有一次老伴送他回荆州，由于带的东西多，车上人多又挺挤，好心人让了个座位，老伴自己提着两个包，让牛牛抱着一小包东西坐椅子上，那年代沙市到荆州只有一路公共汽车，上下车人多。路上停停走走，车开的很慢，到荆州天桥站时他在车上睡着了。车到站老伴拎着东西喊他下车，挤下车回头没见牛牛，惊出一身冷汗，跟着公共汽车狂追，在下一站找着他时，他正抱着那包东西下车，看见大伯妈喊他，高兴得边下车边答应还边解释说到：“刚才我睡着了，不过我知道回去的路。”男孩子长的快，生活中发现他缺啥，老伴就给他买啥，秋衣短了买秋衣、秋裤短了买秋裤，袜子破了就换新的。有时怕他看见別人吃东西嘴馋，给他些零钱，他拒绝不要，说如果想吃啥我再说不迟。后来小弟再婚，弟媳陪着他一块操心这孩子。挺好的一个小男孩上初中后受坏孩子的影响，开始旷课、逃学、沉迷于武侠小说、手机网络游戏。他爸爸常常被老师叫到学校问责，弄得老弟伤心不已，一度父子关系紧张到剑拔弩张。再后来这孩子迷恋金庸小说，特别是初高中阶段，常晚上熬夜看武打小说，白天睡大觉， 每日蓬头垢面没有了良好的生活卫生习惯。父亲的话一句也听不进耳，真是“忠言逆耳”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失去了正常孩子听话、爱学习、守规矩、懂礼貌的模样。我们大家也非常失望和痛心，感到这孩子怎么一下子会变成这样。由于旷课、逃学、沉迷于武侠小说、手机网络游戏，几年里被迫转学好几次，跌跌撞撞读完高中。都说男孩子醒事晚，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牛牛慢慢懂事了……，一个人在武汉上大学，第一年迷茫中浑浑噩噩，没有把握好目标方向，大二猛然醒悟发奋学习，专业成绩冲刺到班级第一名，其它课目成绩也在班级前五名。毕业后在找工作问题上，堂姐和堂姐夫给予他很大的启发帮助和支持，最后他选择在离堂姐和堂姐夫较近的苏州吴江扎根。他所学AT专业知识扎实，进入一家私企后得心应手，虚心请教善于学习，加上工作责任心强，又能吃苦，没两年就晋升程序组长，工资也比普通员工高。谈朋友后筹资、贷款一部分买了新房子，新房装修好后邀请我们去苏州游玩就住在他家里。

当年由于荆州新冠疫情封控，我们不能按计划回荆州，故在苏州呆了一个多月时间。一个多月里让我们对牛牛成长变化，有了新的更多的了解和认识。知道感恩长辈，平日生活中与父亲的交流密切。特别体量父亲，借装修房子邀父到苏州，了解父亲睡眠不好，专门买了酸枣面等营养品。知道父亲舍不得花钱，常按季节给父亲添置新衣，一片拳拳孝心。成人的侄儿牛牛延续我们这一代人的亲情价值观，借中秋节日给家中每个长辈快递一份苏月礼品。时常与我们保持亲情联系加强思想沟通，对自己的工作和未来也有较好的想法和具体规划，对人真诚，热爱生活擅长并喜爱烹饪，常邀同事朋友小聚，成长中更懂得男儿的责任与担当。希望他能在人生这最好的阶段遇见自己的真爱，更希望有聪慧的姑娘与他牵手结一世尘缘。

2020年，父亲、母亲诞辰百年。我写下《永远的怀念》一文祭奠父母的养育之恩，同时要求姐姐和弟妹及孩子们也写写点滴怀念文章一并发表，后来在出版的书中仅收录了大弟、小弟、老伴和儿子所写的怀念文章各一篇，侄儿牛牛所写的文章因他个人谦虚，感觉才疏学浅词不逮意而未拿出。后来在与他交流中看了他写了文章，觉得文章虽短，但还是从孩童的眼里以蒙太奇的手法表达出了与爷爷奶奶相处时光的记忆碎片，叙述大都真实有感而发。明年是我70岁之年，也是我退休整10年，更是父母离开我们20年。20年阴阳隔离，但音容笑貌常萦绕在脑海、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出版《怀念》后光阴又过去近5个年头，这期间又写下近20多万字，我计划再次将这些日积月累记录生活点滴的游记、散文、杂谈、札记、随笔整理出版，以此来纪念父母的恩德，寄托我们的绵绵思念，同时歌颂祖国的壮美山河，畅叙生活美好、人间真情实感。为了弥补上次出版《怀念》留下的遗憾，特别写此文，附上那年侄儿牛牛所写怀念爷爷奶奶的文章《第八个冬夜》放于新书中。

写于北京昌平名佳花园居所

2023癸卯年.冬月期间

2024甲辰龙年阳春发表于美篇平台

附：令狐林楝短文《第八个冬夜》

苏州繁华夜间街景

癸卯年10月在西安与血脉亲情相聚，牛牛发表感言。

牛牛与他爸在山西

在苏州牛牛家呆一个月期间，他请我们在外聚餐情景

荆州冬季长江段

楝

              《第八个冬夜》

楔子：

2023年末，承荆州令狐支脉话事人令狐培刚（我大伯）多次的邀约和督促。余忆童年时，瞅到了小时候的我，那一缕缕回忆中透着淡淡滋味。父辈人大多文笔间都写着我的爷爷在战争年代的高大形象时，而我反而记起的是我心中的那个温暖老人的身影。因爷爷在的时候，我过于年幼，小时候的记忆比较破碎，更多的是我本人的感情投射。是对自己内心尘封记忆的一种释放。写文时曾思索过题目的构成，想起爷爷离去那年我恰逢八岁，并且和十多岁时想爷爷的大风天一般，也恰好是冬季，故而取名为第八个冬夜。似乎风吹过的冬夜里呢喃着告别已久的怀念，也愿将这淡淡的味道融入下文的声音中。

文：

吱呀～吱呀～。依稀的几束光亮中，不知是第几次风雪与木板的低语了。

“睡吧，孩子”，好像有一个不撑大耳朵便听不到的声音在说些什么。调整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体，像一个卡栓一样挺立着，好像就也不太冷了。

噔噔噔噔，不太有旋律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穿过这道门，穿过皑皑的雪，到另一侧的楼道。等声音再次远去，再弓着背像猫儿一样嗖的一下就又回到了还有一点残存温度的天台门板后。

啪～，黑漆漆的楼道里，昏黄的小灯突然亮起，我正了正身子，努力去听。耸拉着的眼皮再睁开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三岁的孩童背着书包怯生生的站在半开的门前，探出半个身子向里望去。记忆中，那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老人，虽个子不高，却被屋里众人的簇拥着。风雪打磨过的铮铮铁骨藏不住柔情，温柔的眸子像一双跨越时空的大手，暖暖的抚慰在最小的孙儿身上。

呼～，一阵不合时宜的风雪堵住了嘴，让我哽咽。寂静后又是好久，直到小灯再一次亮起。恍惚中，又是几年后，一把把长背的椅子被摆成了蜿蜒的的蛇形。半大的孩子火急忙慌的跑前跑后，用长长的贪吃蛇阵，一步步将颤颤巍巍的金豆子送到了餐桌前。看着老人吃下了孙儿刚学会做的面条那一刻，小大人高兴的一跳好像比房梁还高。

灯光暗了，又亮了；亮了，又暗了。不知是第多少个轮回。碎片一样的记忆中，有老人在轮椅上，被调皮的孙儿像新手司机一样带着狂飙时的慌张；也有老人拿着拐杖，护鸡仔一样护着小孙儿，却又呵斥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有…在一艘好大好大的船上。

老人飘散在风里了，顺着江水流去。呼吸中，好像从鼻腔进入到我的身体里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来了好多好多人，有的人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些个大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可是明明大家都不相同，却好像有一样的悲伤。我的鼻头也有些酸酸的感觉，可明明是爱哭的年纪，小小的人儿却没有像周边的大人一样嚎啕大哭。

扶光慢慢散落在了脸上，活动活动了不知什么时候蜷缩的身体，像猫儿一样熟练的从楼道的窗台的积雪上扑棱开家中紧锁的窗户，窜了进去。我揉了揉手腕，好像又想起那个老人了。

原来不是每一种悲伤都会落泪，就像现在，我也记不得那天是哪天了。只是咿呀中那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夜。

令狐林楝 甲辰龙年桃月修改整理于苏州吴江区江陵街道湖心西路新希望锦麟府公寓

荆州冬季长江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