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慈城，说“慈城”

白衣侯

　　慈城，是江南地区唯一保存比较完整的古县城，共出过519名进士，“天下第一进士城”的确是实至名归的。而我去慈城，并不是因为它这个“天下第一”。咱认字不多，喜欢的是：它是中国传统县城的典型代表；喜欢它负阴抱阳的风水，方正大气的格局。岁末年底的慈城宁静、甚至有点寂寥，最适合我这样的古镇控走走逛逛。一想到很多所谓“网红打卡景点”那人山人海的场景，总令人意兴阑珊。

　　可能您会问（和我以前一样）：为什么叫“慈城”啊，不能精确一点称之为“慈溪古城”或者“慈谿古城”吗？作为旅游胜地，这名称多引人注目！但是，当我走进了慈城，了解了慈城，我才知道，无论把这个古县城称之为“慈溪古城”抑或“慈谿古城”，都不是很确切的，只有称之为“慈城”才是最佳选择。

　　查相关资料，慈溪设县，始于公元738年（唐开元二十六年）。至明永乐十六年（1418年），慈溪县印丢失，为防止“失印复出，致滋奸利”，遂改为“慈谿”。古代很多时候是认印不认人的，若被奸邪盗去的话那就可以李代桃僵冒名顶替，也可以伪造公文获取私利或扰乱社会。1956年2月1日起，“谿”作为异体字停止使用，“慈谿”于是又变回了“慈溪”。

　　简言之，“慈谿”的存在时间是1418年至1956年。之前、之后都是“慈溪”。所以，如果把它称为慈溪古县城，那1418年到1956年的“慈谿”哪里去了？反之，称它为“慈谿古县城”，那就把历史割裂得更多了。尴尬吧？好在宁波人是有大智慧的，一个“慈城”便解决了这个难题。

况且，慈城还有一个“慈孝”的本意在其中。慈溪之名，就是来源于东汉大儒董仲舒后裔筑室溪边的孝母故事。慈溪、慈湖、慈江，三位一体构成了“慈城”。

所以，慈城，是慈溪古城，也是慈谿古城，更是慈孝之城。

　　慈城第一站，当然是孔庙。人生百年，窃以为读书喝茶就是最好的享受……之一。孔子，读书人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的庙，岂能不去祭拜。虽然咱不算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肚子里也灌了很多杂七杂八非儒家的东西，但终究还是认认真真读了几遍《论语》和《诗经》的。

　　慈城孔庙，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北宋雍熙元年(984年)，当仁不让的位居慈城中心，历经千年，屡有兴毁，现存的孔庙是清代光绪年间面貌，气势宏大，布局完整，是目前浙东地区惟一保存最完整的学宫。

　　孔庙中轴线上由南向北分别为棂星门、泮池、大成门、大成殿、明伦堂、梯云亭；两侧也对称地建有祠、阁，是儒家“中和为美”思想在建筑上的具体体现。

　　孔庙中最重要的建筑——大成殿，供奉着的当然就是“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塑像。殿门外正中匾额“生民未有”是雍正皇帝题书；殿内正中匾额“万世师表”是康熙皇帝题书；“斯文在兹”是乾隆皇帝题书。面对这三代清帝的题书，大殿下渺小的我顿生膜拜之意——不是膜拜皇帝，也许是膜拜这种隆而重之的氛围？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初某方便面做的广告，是“皇阿玛”在皇宫里吃康师傅！广告商认为咱小民百姓就膜拜这种高大上的“氛围”——当然这种装逼氛围和眼前的庄肃氛围是有天壤之别的，不能同日而语。

　　明伦堂是江南地区保存最为完整最为古老的学舍讲堂，距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原名“成德堂”，明洪武9年（1376年）改称“明伦堂”，过去是上大课、开大会、办大事的地方。

　　孔庙很大，屋舍众多，古迹盈目。这个殿那个堂，让人记住的却还是大成殿和明伦堂。

　　崇圣祠前长短宽窄不一的斑驳石碑，说尽了千古风流——这就是“崇圣”的最佳理由。

　　走出孔庙，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路，咱好这一口，不到这种僻静之地寻寻觅觅地走上几圈，等于没来过慈城。

人迹稀少，只遇见这位老人家在非常独特的老宅门口劈柴生炉子。虽是一人，鲜活的生活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宅子，也不知道它曾经的辉煌。围墙里面是参天古树，但只能让你在墙外充分发挥想象力，莫名其妙地念上几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下面这个大宅院应该是民国初期旅沪实业家周仰山的住宅，也算是慈城里面有名有姓的存在。只是和上面的宅子一样，进不去，据说现在为宁波工人疗养院所用。

　　走出尚志路，不远处便是“慈谿县署”，用现在的大白话来说，就是1418年至民国期间的“慈谿”县政府。注意，是“慈谿”，不是“慈溪”。

　　大门进去便见“公生明”。背面您也知道肯定就是“廉生威”。

六个字，都会念。要做到，却很难。

　　不负斋。

唐代的陆贽曾说过：“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吾所学，不恤其他。”——这就是县衙里修建不负斋的本意吧。它和“亲民堂”一样，都是为政一方县太爷的执政理念。

县丞（副县长）办公地

慈谿县衙甬道遗址

　　双梧馆，是慈谿知县贺瑗接待宾客之地，匾额由时任浙江巡抚左宗棠题写。

　　戒石亭。亭中有石碑，刻有“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总而言之就是诫勉自己要珍惜羽毛，不贪不腐。

　　县衙后面有个土丘，上有“清清堂”，是为纪念北宋端拱初年知县张颖而建。

张颖号清清，于公元988年任慈溪县令，为官爱民廉正。在县衙建此堂，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清清堂下修篁翠绿，竹摇清风，形象地诠释了“只留清气满乾坤”的高风亮节。

　　与清清堂形成对比的是这个特殊的建筑，“乾隆重宝”大门里面，都是一个个牢笼，窄窄的通道上照明灯阴森森的像鬼火忽明忽暗，笼子里“关”着的都是贪官的塑像。

钱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它也是一个牢笼。很形象生动。

　　走出古县衙，时间已然不早，叫了辆载客的电动小四轮车去另一个国保单位：冯俞宅。在慈城如果都靠双脚走路，那会累得很惨。

　　冯俞宅，建于清中期，原为冯宅，是清代湖广布政使冯叔吉后代所居，后来一部分卖给了俞家（这就是富不过三代吧），所以这个宁波市规模最大、保存较好的古建筑群“冯俞宅”，是由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冯宅”和宁波市文物保护单位“俞宅”组成。

　　冯俞宅给我印象最深的，一是没人……不不，就我一人，就像年前所写《一个人的紫园》里的场景，静谧、冷寂；其次便是五马头墙。

马头墙，又称风火墙、防火墙、封火墙，是高于两山墙屋面的墙垣，即山墙的墙顶部分，因形状酷似马头，故称“马头墙”，是江南尤其是徽州地区民居的重要特色。墙的马头数量多少代表着房屋主人的身份高低，从两叠式到三叠式，一些豪宅的马头墙叠数可多至五叠（俗称“五岳朝天”）。冯俞宅院落内保留着古建等级最高的五马头墙建筑，在慈城很罕见。

白墙黛瓦，古朴素雅，让人在夕阳西下更显寒寂之时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暖意。

　　这就是著名的五马头墙。

　　地铁到达慈城时，发现车的右侧有一座小山，山上有座宏伟的道观，就把它列入慈城必去之列。所以，出了冯俞宅，呼了送我到冯俞宅的电动车师傅，几分钟把我带到了清道观。

　　看了介绍，才知道清道观是江浙最负盛名的道观之一，始建于唐天宝八年(749)，后废。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重建，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道士王智静将邻近“至道”“崇寿”两宫并入，改称“清道观”，极为可惜的是在文革中被拆除。现在的清道观是2004年至2007年重建，包括山门、仪门、雷祖殿、东岳殿、东岳退居殿、戏台、玉皇殿、三清殿、关圣殿、十王殿等建筑。

虽然都是新建的，但看不出有新建的痕迹，可见这个道观恢复工程质量是一流的。

　　在慈城逛了一天，主要景点还有校士馆、冯岳彩绘台门和慈湖等处没去。慈湖没去很可惜，是之前功课没做好，其他两处不去也罢。主要是先入为主的清道观占用了去慈湖的时间——不过也好，下次去宁波时可以以此为借口再去一次慈城。

下次去，除了慈湖，还要在古城的横街直巷里笃悠悠地走上一天，去发现更多的、被一般人忽略的美。

——因为：只有这样，似乎才是一个古镇控应有的“范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