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颖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夜渡临津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第五次战役开始了。师休养所组成战时救护所,下设战地医疗、战地手术、战地药品、战地护理4个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文工队临时抽调来的同志和几名东北民工编为第4组,即战地护理组,由郑建民指导员和刘干事负责。</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4月22日拂晓前,抵达临津江北岸的山头堑壕里。部队刚隐蔽好,敌机就来到上空盘旋寻找目标。忽听得机枪声、高射炮声从四面八方向空中射击。无数个小红火球飞向敌机。我们躺在堑壕里,望着一架敌机在火力集中点挣扎着,尾部冒出一缕浓烟,向南逃窜而去。其余敌机见势不妙,也向南溜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顿时,山头上响起一片欢呼声,敌机着火了,敌机逃跑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上级指示,再次轻装,做好抢渡临津江的准备。按正常年份,5月中旬部队才脱棉衣,这次轻装要求脱掉棉衣,穿单衣。每个人除单衣、衬衣各一套,鞋一双,小铁锹(镐)一把,炒面两袋,雨布、水壶、急救包外,要为伤员准备两套单衣。每个人还配有一颗手榴弹,其余全部甩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背出国门的夹被舍不得扔,效仿朝鲜人民军做成背囊,所有物件往里一塞,即便当又利索,更节省时间,背起来还很神气。</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四月的朝鲜北部,气温还很低,夜晚,地上还会结一层冰碴。穿着单衣在野外露营,禁不住瑟瑟发抖。</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临津江水冰冷刺骨,出发前我们把裤脚卷到大腿根,在腿上还抹了一层辣椒水,据说这样可以防寒。</p> <ul><li>过江战士(转载自网络)</li></ul> <ul><li>志愿军突入临津江防御阵地(转载自网络)</li></ul>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前头部队已于4月22日突破了临津江。我们救护所的任务是紧跟战斗部队,向敌人纵深穿插,边急行军边救护伤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夜幕刚刚落下,各个部队从四面八方吹响了紧急集合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号声使每个战士振奋、紧张。部队一出发就开始跑步,我们4个女兵到达江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敌人的照明弹和探照灯照的沿江通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在部队过江前,工兵部队已在江面搭起一座浮桥。白天看江水清清,没有一点痕迹。敌机发现不了准确目标,没能破坏。到了夜间,大队人马通过水中桥,不用泅渡,就可以迅速到达彼岸。敌人加强了炮火封锁河岸,成群的敌机不间断轰炸,扫射。成排的炮弹不时倾泻在两岸和江中,掀起数丈高的水柱,涌起一阵阵巨浪。</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四个女兵深一脚,浅一脚,跟着部队往前跑。蹚着齐腰深的水,冲过了桥,眼前又出现了被敌人封锁的大片开阔地带。我们每个人浑身都被水溅湿,热汗和江水湿透了着装,更加重了负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同时过江的队伍里有一个小战士跑不动了,他对班长恳求说:“班长,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只见肩背着两支步枪、两个背包的班长,连架带拖着小战士,边跑边说:“加油,快跑,冲过封锁线。你看女兵都过江了,别泄气。”</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前后左右都是熊熊大火。山林、村庄变成了一片火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连续急行军,女兵们着实吃力。男同志一步顶我们两三步,他们急走,我们小跑。一旦跑起来,我们就呼哧呼哧的拉起了风箱。过江这天,有的女同志来了例假,汗水、江水、血水顺裤脚往下流。护士高凤音脸色苍白,大汗淋漓,歪歪咧咧的跑着,气喘吁吁。梁指导员见了,急忙返转来搀扶她赶上了队伍。大伙儿心里非常清楚,这里是三八线以南,敌人刚刚逃跑,溃兵,特务四下都有。他们躲在暗处,向空中打信号枪和飞机联络,一旦掉队,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女兵们拼死也要紧跟部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刚刚跑过一段弯路,队伍忽然停住,有的散开,有的卧倒。我正喘着粗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一拳把我打倒在路基上。紧接着就听哗哗两声巨响,顿时飞溅起小山包似的火球。指导员怒气冲冲朝我发火:“你为什么不卧倒?” 我才恍然,不是他那一拳头,也许我的脑袋早就飞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部队继续向前走去,只是速度稍慢了些。路边围着一圈人,有所长、指导员、医生、护士正在忙着。人群里的伤员躺着的,坐着的,半靠在山坡的,还有的已经躺在担架上。恍忽间,一个稚嫩又耳熟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喊叫着:“班长,班长,…” 班长没有回声。我的心猛地一缩,刀扎似的一阵灼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留下的医生,护士,还有抬担架的民工迅速地过来包扎,救治,转送伤员,掩埋烈士。其余人员继续前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没跑几步,传下命令,让撤离公路,改走稻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稻田里遍布炸弹坑,坑坑洼洼,沟沟坎坎,跑起来就像跳低栏。过一条小沟时,我用力过猛,跳过去就栽倒,起不来了。培惠过来问:“伤了没有?” “没有,腿扭了。怎么办?” “别吭声,免得被取消了参战资格儿。”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培惠原本是个胖子,搀扶我跑了一段,头上的汗珠像雨点似的往下落。正在这时,传下命令,待命休息。</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右腿沉重胀痛,抬不起来。培惠背着全部行装蹲下说:“来,我给你按摩按摩。” 她两手抓住我的腿,一抻一拉。见我抽搐了一下,忙问:“痛吧?” 我违心的摇摇头,然后她又轻轻的揉,捏,掐,疼痛减轻了许多。她又扶起我来回走动,慢慢的能单独行走了,不由心里一阵放松。心想,要不然我就要被送往后方休养去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行进中,又一阵隆隆的爆炸声。忽听背后小石喊,哪个打我一砖头。指导员一听,急转身搂住小石问,打哪儿了?“背上。” 指导员马上喊来护士,解开背囊,撕开衣服,替小石包扎了伤口。指导员安慰他说:“不要紧,弹片划了个口儿,去后边休养几天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小石一听急了,死活不去,硬是要跟着部队跑。指导员只好让卫生员把他背到急救组,等待转送下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已经走出很远。耳边依然回响着小石的童声:“放开我,我不去,我是轻伤,我不离开队伍。”</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过江第一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过了临津江,天亮前来到一个口袋形山沟宿营。后山是大片松林,半山腰一条弯曲的战壕。前面是光秃秃的山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刚刚进沟就传来口令,白天在这里休息,防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大多数同志都疏散在战壕里,王毅拉我去对面山梁。她适逢“例假”,需要单独找个去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爬坡上去,正好有一条雨水冲刷的干沟,可做掩体。心想太好了,不用挖坑了。放下背包,清理一下土茬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正待歇息,刘干事上来查看,说掩体太浅,再挖深一点儿。可是我俩又累又困,坐下就起不来了。刘干事一走,我们把两块雨布一铺一盖,依偎着顺坡儿斜卧,便欣然入睡。冷不丁,王毅推开我说:“智颖,当心有敌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话音刚落,四架野马式敌机怪叫着俯冲过来,轰炸扫射,丢燃烧弹。顿时,山头,山坡,洼地里黑烟滚滚,大火熊熊。敌机俯冲极低,机上的敌人清晰可见。因为美军知道,过江后的几万志愿军官兵都隐蔽在这一带的山上。一次次俯冲下来,搜索目标,扫射,轰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突然, 一颗炸弹落在我们右上方十几步远的山梁上,掀起的碎土正好翻落在我们俩身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轰炸稍停,我抖掉身上的土,对王毅说,假如这是颗重磅的,我俩可就报销了。她爽快又干脆:青山处处埋忠骨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忽然听到有人喊:“智颖!王毅!”我们朝下一看,弹雨硝烟里,指导员,培惠,鹤轩正朝我们跑来。原来他们以为我俩被炸了。王毅和我急得扯开嗓门儿大声嚷:“不要来,快回去,我们没事儿。” 那边又喊:“快过来,贴着山根儿走,缩小目标。” 王毅和我拖着背囊、小镐、水壶,弯腰跑一段儿,滚爬一段。抬头望去,离堑壕还有十几步远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战壕里的战友们有的出来接应,有的看准敌机转过山后的瞬间,大声喊:“快跑。” 我俩猛跑几步,纵身跳进战壕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同志们都觉得我俩是死里逃生,拉着我俩又捶又打,责备我们不早点下来。在生死与患难中,同志间分外亲切,结下了情同手足深厚的战友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从清晨到黄昏,整整吃了一天炸弹、炮弹、燃烧弹,还有机关炮弹。敌人的天险屏障,临津江,已被我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p> <p class="ql-block">篇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30, 31, 36);">1951年4月22日,随着西线志愿军趁着夜色渡过临津江,第五次战役打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34, 34, 34);">19兵团的任务是担任右翼突破美第八集团军的防线。</span>64军的作战任务是从高浪浦里地区强渡临津江,然后以果断行动向敌人腹地议政府地区穿插迂回,分割和切断敌军的退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34, 34, 34);"> 在此战之中,志愿军第19兵团因为一系列指挥失误,遭受了惨烈的损失。其下属64军和65军由于牺牲巨大,几乎元气大伤。</span></p> <p class="ql-block"> 根据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9兵团司令部《第19兵团作战检讨》,1951年5月24日条目记载:“战役第一阶段经7昼夜激烈战斗,歼敌约5000多人,自身却付出了1万余人的代价。”</p><p class="ql-block">在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中,整个19兵团3个军共损失1万多人。其中63军打得顺风顺水,歼灭了一个英军王牌营,伤亡不算大。19兵团的伤亡主要出自于强渡临津江战斗之中,64军在步炮协同方面出现了严重的失误,未能组织有效的炮火支援,使部队在临津江南岸受阻。因此所有军史都提到:“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p> <p class="ql-block"> 为了严肃军纪,给予64军191师师长和政委谢正荣、罗立斌及192师师长和政委何友发和张星烂以降级处分、回国并通报批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