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凡的世界到人世间

杨万新

从小就爱看书、不爱追剧，即使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香港武打片《霍元甲》《陈真》引入大陆风靡一时的大背景下，由于当时电视在农村还是凤毛麟角，我也很少跟风去到村委会院内或别人家里，几十个甚至有时上百人“挤疙巴”似的看江湖的打打杀杀、恩恩怨怨。许多优秀小说改编影视剧失败的结果证明，只有读原著才能真正体会作者的初心和本意。

我们宗族内叔伯哥哥众多且多喜读书，跟上他们放羊打闹的同时，五花八门的书也看了不少，以杂志类、故事类和散文居多。开始接触小说是一九九四年到一所农业中专上学后的事了，刚刚离开父母的青涩少年，除了学习上课、初尝烟酒，闲暇时间只能用看书来打发了。班上同学大多来自河西五地市农村，好在有见识较多的同学引领，《平凡的世界》是我阅读的第一篇长篇小说，刚一上手，就被主人公孙少安、孙少平的求学、创业、爱情故事深深吸引，当时我家生活条件尽管没有书中描述的那么清苦可怜，但也常是捉襟见肘、东挪西借，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他们的影子，也算是思想共鸣吧。我是一个晚熟型的人，虽然没有将主人公的故事拿来励志，告诫自己如何出人头地、光耀门庭，但总觉得活人一辈子得有些志气，得干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从上学、待业到上班，书，一直是我最好的伙伴。曾长期订阅小说月报、读者等杂志，也在不同地方购买、借阅图书，智能手机普及后，我又通过手机阅读电子书，还利用听读软件收听有声书，游历在书本中，谈不上汲取了多少知识和营养，多的是对人心的感怀、人性的感知和人生的感悟。就拿《平凡的世界》来说，三十年来，我先后阅读纸质书不下5遍，收听有声书在6遍以上，也曾创下5天时间连明昼夜看完的个人记录。“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每当看到或听到这不算惊艳的开篇语，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田晓霞……，一个个熟悉生动的身影，立刻像播放影视剧一样浮现在眼前，投射到我内心的屏幕上。每听读一遍就有一遍的感慨和收获，有时甚至一字一句聆听，一字一句咀嚼，一字一句回味，分析人物当时的心理状态和意境背景，把自己也摆进去置身于剧情中，好像我就站在双水村、大牙湾、古塔山的某个位置，现场观看他们演绎着一个又一个苦辣酸甜、悲欢离合……，简直着了魔了。

电视剧《人世间》热播后，网络上出现了许多追踪和热评，迅速激起了我的阅读兴趣，出于节俭，没有购买纸质书，在手机上听了一遍不过瘾，接着又听了第二遍。主人公又是兄弟两个—周秉义、周秉昆，还有两人的姐（妹）周蓉，只不过故事发生地从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转移到了哈市共乐区光字片街道，一个原始落后的几乎被城市文明遗忘的棚户区，周家三姐妹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同样带给我很多很深的人生思考。

《平凡的世界》和《人世间》还有好多相同、相似和不同之处。作者路遥和梁晓声都出生在共和国元年—1949年，属牛，也是新中国文学界的孺子牛和泰斗级人物，遗憾的是路遥先生在完成心血之作后不久便英年早逝，两部作品都是采用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百万字宏篇巨著，都是刻画底层平民的苦难生活和草根逆袭的艰难历程，分别获得第三届、第十届茅盾文学奖。不同的是，《平凡的世界》于1988年5月创作完成，时间跨度为1975年－1985年，记录农家子弟的婚姻、爱情、家庭和就业创业的坎坷艰辛。《人世间》于2017年11月创作完成，以1972年到2016年为时代背景，主要记录工人子弟的奋斗与成长、婚姻家庭和社会关系的维系与经营，业界称“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孙家老大少安与村书记田福堂的女儿、时任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的侄女、城关小学教师田润叶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面对“女追男、一层纱”的到手爱情，男主角却因家庭背景、身份地位的巨大差异选择主动退场，娶了农家女儿贺秀莲为妻，但就在家庭企业历经风雨、如日中天的时候，贺秀莲却身患肺癌；而周家老大秉义与副省长的女儿郝冬梅恋爱、结婚，从兵团知青成功考入名牌大学毕业后从政，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中经历宦海沉浮，官居地级市委书记后到中央重要部门工作，在通往副省级领导的道路上莫名“卡壳”，最后选择回到哈市担任排名靠后的副市长，在副市长任上通过招商引资完成了光字片街道的房屋拆迁和棚户区改造，但在周秉义因患胃癌去世后，郝冬梅却在很短时间内与另一个“红二代”再婚并选择到国外生活。孙家老二少平成为一名煤矿工人，与时任地委书记、后任省委副书记兼省会城市书记田福军的女儿、省报记者、高中同学田晓霞热恋后，却因田晓霞去洪涝灾区采访时为抢救落水儿童牺牲后成为无果爱情，最后应该是选择与舍己救人的矿工师父的寡妻惠英走到了一起；而周家老二秉昆自从与寡妇郑娟邂逅后便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在经历家庭变故后终于得到父亲的理解和认可，二人结婚后一直相敬如宾，生下一子。……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一个个现实的结局，使我想到了《红楼梦》中一僧一道规劝通灵顽石的话：红尘中虽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倒不如不去的好。儒释道三家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所在，儒家鼓励人们积极入世、修身律己、乐业奉献，道家主张出世哲学，引导人们淡泊名利、超凡脱俗，释家主张万法皆空、看透世间虚无。所以才有人们不同的信仰和理念，在遭遇挫折和失败后，有人选择奋起直追，有人选择归隐山林，有人选择循入空门。

拜天地阴阳二气所赐，父母把我们带到人世间，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告诉我，这个人世间真是一个平凡的世界、现实的世界、并不完美的世界，当然，也是一个伟大的世界。年少无知时看世间，到处是灿烂的阳光和美好的笑脸，经历波折后看世间，才感到人性的薄凉和世事的无常，还有嫣然笑脸背后的险恶和美丽屏障下的陷阱。但是，不管社会如何发展进步、人类如何走向高级文明，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对立统一永远存在。有一句话说的好，从高处往下看，全是美景，从低处往下看，都是垃圾，高度决定眼界和格局。

所以，余生要一如既往多读书、读好书，不断提高认知水平，减少精神内耗，以出世精神做人，恬淡如水、宠辱不惊，以入世精神做事，立足当下、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