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地生活回忆（七）

杜小红

李智颖

修筑战地救护所

　　第五次战役前夕，文工队里的棒小伙子们都抽调到征粮工作队去了。剩下四个女兵和小兵刘宪，身体较弱的小段，以及年龄稍大的老贾。我们被临时分配到师后勤部休养所，帮助工作。

三月下旬的一天晚上，由郑建民指导员带队，背着全部行装我们出发了。

敌机日夜沿着公路轰炸，扫射，炸弹和机关炮的响声不绝于耳,漫山遍野在燃烧。

下了公路又走了一段田间小路，深夜才抵达休养所驻地—清水洞（村）。我们住在村口一户农家。

刚刚安顿好，天还没亮，指导员就去联系工作。他回来后立即布置任务；当前的中心工作就是给伤员挖防空洞，建立战地救护所；大家编为一个小组，在十五天内完成十个宽两米，长三米，高两米的防空洞。地点在三里外的山沟。吃过早饭上工，中午吃炒面拌凉水，天黑返回。

郑指导员补充说：“时间紧，任务重，要准备吃大苦，力争提前完成任务。战地药房，战地手术组和我们同在一条山沟。” 我们一听非常高兴，早就憋足了劲儿，等待执行任务！尤其是我们几个女兵更别有一番喜悦，因为现在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有了用武之地。

这是一条罕见的，荒芜的山沟，没有树木，满眼都是没膝深的茅草。山顶上几棵稀疏的小松树还未成材，盖防空洞需要的木材，要到远处的山上去砍伐。山沟里地形隐蔽，便于防空。沟外沿山梁低矮，土质疏松，沟里便是陡峭坚硬的石头瓦砾。

领导为了照顾我们，让我们在沟口南侧比较好挖的地段。战地药房居中，战地手术室在沟底部。

头一天上工，就遇到了难题。要挖的地段表面是土层，里面却藏着石头。想要搬走它或是敲碎它，要费很大力气。

成群的敌机，低空窜来怪叫着，盘旋一圈又一圈。一旦发现目标，就是一番狂轰滥炸。因此敌机一来，我们不得不停止作业隐蔽起来。

同志们说，照这样挖挖停停，二十天也难完成任务。指导员让大家动脑筋，想办法，怎样保证防空、挖洞两不误。

我们几个女兵说：我们有经验，什么轰炸机，战斗机，侦查机，飞高飞低还是路过的，一听声音就能识别，不必要嗡嗡一响就隐蔽起来防空。老贾和小段补充说，早上，中午，傍黑是轰炸的间隙，可以抢一，两个小时。还有人说，一小时干两小时活，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 抗美援朝纪念馆的展品

指导员总结大家的意见说：“掌握敌机活动规律，抢夺轰炸间隙，再加一个拼字，不愁完不成任务。” 后来，断断续续下了几天春雨。漫山遍野，灰蒙蒙，雾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样天气，敌机不易发现目标，我们却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不到十天就挖好八个坑，只剩盖顶了。

最艰巨的任务要算砍伐木料了。百多根20~30公分粗细，两三米长的木料，我们要一根根的砍伐，一根一根的搬运。伐木工具是两把劈柴钝斧和几把挖工事用的小镐、小锹。搬运时要翻越几道山岭，还要越过敌机封锁的公路。

对我们来说，这确实是一场硬仗，一次严酷的考验。老贾、小段、刘宪抢着说，伐木的事儿我们包了，女同志太辛苦了，个个满手老茧，血泡，留下割茅草。

我们一听就不服气。王毅指着小段说：“不看看你们自己，面黄肌瘦，外加夜盲症（由于缺少蔬菜吃，男同志多患夜盲症，女同志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这种病状），都快报销了。” 鹤轩插话：“都伸出手来看看，谁没有伤？谁的镐把上、锹柄上没有血迹？为什么单单挑出女兵来？” 培惠也开腔了：“有病的同志都抢重活干了，我们能拈轻怕重吗？” 我也抢着说：“指导员白天劳动，晚上还要开会研究工作。小同志们也争当主力，我们不是娇小姐，完全能够完成伐木任务，相信我们。”

指导员最后说，同志们心里都想着一切为了伤员,又下定了吃苦、挑重担的决心，非常可贵。这样吧，小同志留下看摊子，其余全都上山打攻坚战。

眼看要提前完工了，又遇上了顽石。砍几锹，留下点儿白印；凿几镐，掉下一些碎渣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两尺深的轮廓儿，大家心急如焚，绞尽脑汁也拿不出个招数。

还是指导员有高见，带我们去药房组和手术组取经。

战地药房组那里比我们挖的稍大，布局相当精巧，位置在南山坡。洞口朝西，里面南侧石壁上，整整齐齐凿出一层层长方形药品架。正对洞口，一张石桌。四面通风，又不潮湿，显然是放药箱的。

战地手术室搭建的格外宽敞，豁亮，更具特色。顶棚是用碗口粗的杉树干，铺起来的。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和碎石。一进洞口，在显赫的正中间，是一个一米宽，两米多长的石头手术台。表面凿磨的非常光滑，犹如一块光洁的石板。左角凿了一个洗脸池，像个小石坑。坑上端斜凿了一条小槽，直通上面流水的石缝。石坑下面有个豁口，连着地上小沟。石缝里的清水细流经过小槽流入石坑，使用后经过小沟流出洞外，饮用，洗手、洗涤器械非常方便，简直一举数得。

要知道，使用极其简陋的工具，在石山上凿出一个如此规模的手术室来，医生和护士们不知付出了多大代价。

学习了别人的经验后，我们也用庖丁解牛的办法凿，刨石头。

经过全组同志齐心奋力，我们也提前完成了任务，还受到了表扬。（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