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冻河

王晓廉

撰文 王晓廉 摄影 马广祥

一场大雪，又一场大雪。
    茫茫北国，冰封雪盖，笼罩在一片素穆宁静之中。
    往日碧波荡漾的湖泊结冻了，成为一面面闪光的银镜。
    平时波涛滚滚的大江大河封严了，成为寒冬扼杀大地生机的封条。
怕冷的候鸟成群飞走了，飞向遥远而温暖的南方越冬。那里有花的原野，淙淙小河，快活的伙伴。

凛冽世界，也有不屈的生命。
    一段小河，竟然敢同寒冬抗争。
    松阿察河，你这边界之河，在与兴凯湖口接吻的几公里范围内，竟然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依然汨汨流淌，拉响生命的风笛。   
    小雪、大雪，你不停地奔流。
    小寒、大寒，你依旧一路歌谣。
    岁月的重轭所不能制服的急流。
    表面平静沉稳，浪花轻轻。数丈深的河底却激流澎湃，暗瀑跌宕，旋涡连环，雄浑奔腾，一往无前。
　　松阿察河，你这不冻的河流。

　　蒙蒙白雾，从河面微微升腾、弥漫。
    两岸的芦苇、柳丛，挂满白珊瑚样的雾凇霜花。
    寒冬是这样残酷无情。不冻河上游浩荡万顷的大兴凯湖早已冰封窒息，下游奔腾千里的乌苏里江也凝固冰雪，不再歌唱。
    而你，却依然浪花晶莹，流水欢歌，散发无穷魅力和灵性。
    日夜流淌的河面如大地敞开的胸怀，拥抱着天空划过的云彩、飞鸟、旭日、明月、星星……
    暗夜里，岸边的冰碴一寸一寸地向你侵袭，你以疾速的拳头砸碎它，毫不手软。
    风暴中，寒冷从空中死命扼住你的咽喉，你却借湖口冲出的激流挣脱羁绊，高唱生命之歌。
    孤独，悲壮。从荒古以来年年不懈的挣扎，拼搏。
    哦，你这不驯的河流。

野鹿、火狐感谢你，严冬里有清泉滋润跋涉中干渴的喉咙。
    白鹭、大雁感谢你，在还未解冻的早春季节，能在你这儿歇脚洗翅，然后再向北翱翔，征程茫茫。
    鱼儿感谢你，能在冰下昏睡中突然跃出水面，看一眼壮丽的冬天景色。
    战士们感谢你，能在河边洗去巡逻的征尘，再精神抖擞踏上巡逻之路，守卫这片美丽国土。
    牧人感谢你，鞭下的马群、牛群、羊群，在冰雪荒原啃食野草后，能喝上清冽的河水，个个膘肥体壮。
    松阿察河，在严冬里以自己清纯的甘泉，养育着伊甸园里浪漫青春，执着追求。

　　春来了，一切都在苏醒。
    江河开始解冻，湖泊开始融化，大地恢复勃勃生机。
    不冻河边的野草最先返青，柳树最先吐出嫩叶，清脆的鸟声最先唱醉东风。
    澄波荡漾，岸花似锦。
    苍鹭站在河边衔鱼，天鹅在水中戏游，白鹳在苇丛中漫步，野鸭在岸边觅食……
    再也寻不到不冻河与众不同之处，也看不见他倔犟抗争的踪影。
    他与别的河流一样，默默无语地流淌，成为一条普通的河流。
    想见他卓尔不群的英姿，得等到下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