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智颖</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自从来到浅水洞,就住在一位和蔼可亲,又能歌善舞的大娘家。</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开始大家忙着为伤员挖防空洞,顾不上和大娘聊家常。任务提前完成后,一时没有新的任务,于是想起了文工队的本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有一天夜里,淡淡的月光,洒落在青山秀水环绕的小村。尽管远处炮声隆隆,眼前这小小的山村却沉浸在少有的恬静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屋里黑漆漆,没有户外明亮。大伙簇拥着大娘到院子里,请她教唱朝鲜民歌《阿里郎》。大娘非常爽快,唱着,唱着就翩翩起舞。我们也跟着,边唱边舞。不一会大家都能跟着拍节跳了,只是显得生硬,死板,没有大娘跳的柔软,娴熟。唯独我这个笨牛,唱和跳,手和脚,总不协调,顾此失彼,逗得大家捧腹大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回到屋里,躺在炕上,许久难眠。四个女兵里数我年龄最大,竟然是个傻大姐。呆板,木讷,唱,跳一窍不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培惠捅了我一下,对着耳朵悄悄问:“想什么心事?” 我答:“滥竽不够充薯的资格哟。”她惊讶地加了一句:“还没有卸下包袱?” 我说:“哪能呢?早就想通了。” 她这是在揭我的老底儿:“若不是抗美援朝,恐怕你还在闹情绪呢。别瞎想了,抗美援朝,鸭子上不了架也得上。” 说到这里,我默默地回忆起一段往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们几个人从宁夏女师参军后,被分配到191师文工队。我本不愿意干这一行,就很不安心。修筑天宝铁路时,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队长分配给我的角色是快板剧《王大娘赶集》里的老太太,我战战兢兢总算演下来了,正在卸妆。我们班的吴叙恪,洪立宪跑到后台。当众人的面,汪汪,汪,汪地乱叫,并指名问我听见没有?讥笑我说的快板书像狗叫,让我非常很难堪。</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散场后我就找班长发牢骚:笨鸭子打也上不了架。我宁愿去当护理员端屎端尿,当炊事员烧火做饭,也不干这一行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班长看我气大了,也很着急,他尽力鼓励和安慰我,并且当时就批评了他俩。</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第二天中午,洪立宪过来找我谈心,又是赔礼,又道歉,又作自我批评,态度非常诚恳。吃过晚饭,我们去渭水河边洗碗筷。小段约吴叙恪打篮球去,被顶了回去。我猜想,风雨无阻的球场健将,今天破例不去打球,肯定有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果然,吴叙恪问我:“李智颖同志,有空吗?” 随即将碗筷交给班长捎回。我故意反问:“什么事?” 他说:“我们交换一下意见好吗?昨晚在舞台上太对不起了,主要是我挑起的,我的过错,不怪洪立宪。” 说着,走上河堤。</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深秋的黄昏,冷风嗖嗖,红叶飘落,颇有寒意。正巧,眼前一棵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他指着柿树说:“靠树坐吧,背风。” 隔着一条小道,他坐在斜对面的土坡上,正好迎着西北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忽的,一个熟透了的柿子擦着他的衣袖掉在地上,黏糊糊的像一滩烂泥。吴叙恪没有察觉,接着说:“我今天是来接受批评的,你尽管全盘托出,就连女同志们有什么意见也提出来。我这个人缺点太多又不自觉, 最大的毛病就是管不住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憋着火气给他提了一大堆意见,说他:“开玩笑,过分,过火,出格了。还乱给别人起外号。”</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列举了几个例子。比如部队修筑天宝铁路时,我们四个女兵弯腰铲土,他叫我们是四两大虾;科长投篮球的姿势不如他潇洒,他称科长是端屎盆子;副大队长嗓音洪亮,不好听,他称他是大叫驴;徐润生身体纤弱,称为北风吹。我说:“你总跟女兵过不去,抓住一点儿弱点,无边无际地渲染,夸张成笑料来奚落我们。”又说:“你吴叙恪同志业务好,我佩服,但不能以己之长,击他人之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停了一会,我又说:“我这个人是直筒子,不会拐弯抹角,也许帽子大了,你参考吧。”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吴叙恪少有的平静,一边听一边记在小本子上,并说我提的正确,击中了要害。其实我是在泄愤。</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最后他也给我提了两条老生常谈的意见;安心本职工作,干革命不能挑肥拣瘦。后来在班务会上,同志们对他俩都提出了中肯的批评,我也检讨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今天想起来,简直成了一个大笑话。几句玩笑就吃不消,哭鼻子,抹眼泪,甚至躺倒了不干。真是愚蠢,荒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我正在呆呆地想着,胸中涌起一阵愧疚感。王毅碰了我一下:“夜深了,睡觉吧!再不睡天亮了。” (续)</p> <p class="ql-block">篇外</p> <p class="ql-block">作者的这篇回忆录写于1992年,全文三万多字。2000年刊登在宁夏回族自治区文化厅下属的双月刊《民族艺林》第三期。编辑做了大量的删改,仅保留了五千多字。</p><p class="ql-block">我在2023年第一次读到全文时,就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把这份记载着包括我母亲在内的志愿军女兵们,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战火中的青春故事讲诉给更多的朋友们。</p> <ul><li>学习朝鲜民族舞蹈</li></ul> <ul><li>篮球场地(五次战役后部队补充大量新兵)</li></ul> <ul><li>朝鲜民居前</li></ul> <p class="ql-block">作者以女性的不同视角讲述四个女兵入朝经历,文笔流畅细腻,语言生动幽默,字字珠玑,生花妙笔。一个个小细节的诙谐描述,让人忍俊不禁。透过一幅幅抗美援朝时期的战争画面以及在战斗间隙时,战士们在艰苦环境下,紧张,活泼,友爱的业余文化生活,让我们感受一种身处硝烟弥漫的战争环境,不失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并且从内心深处由衷地感叹,他们不愧是一群最可爱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