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书结缘

青山明川

<p class="ql-block">因一本书而结缘</p><p class="ql-block">金长渊/文</p><p class="ql-block">大雅诗书有夙缘,乡音苦觅意拳拳。</p><p class="ql-block">只因沧粟高吟卷,知己相交识爱莲。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台湾出了一本古典诗集《沧粟吟》。版本为竖排本繁体字,作者署名为合肥袁试武。这是作者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旅居台湾十年间所作的诗作汇集。袁试武在台湾诗坛颇有名声。连有诗状元之称的大名鼎鼎的张鹤,都曾向他学过诗。但相当长时期,《沧粟吟》却为大陆诗家所不知。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两岸关系解冻缓和后,作者的次子袁传缃回合肥探亲,带了几本诗集回来,赠送给他在民革安徽省主委和中科大工作的外甥周氏兄弟以及其他亲戚。从此后,这本诗集,才在小范围内传阅过。</p><p class="ql-block">2016年,其中的一本流散到合肥的旧书市场,被一位藏书家萧寒购得。萧君在微信中发来几张书的图片,向我询问打听书的作者。作为古典诗词爱好者的我,才初次了解到《沧粟吟》一书竟然是我故乡先贤的书。当时,我作为合肥经开区地名普查工作顾问。正在为高刘地区地名文化资料的匮乏而苦苦搜求,得到这个线索,大喜过望,便顺藤摸瓜,广泛查阅资料,走访故乡相关人员,后写成了一篇七千多字的《县官本色是诗人》的长文,先是发在新浪博客上,后来收集在本人结集出版的《涓埃集•乡音卷——热土沧桑话高刘》一书中。</p><p class="ql-block">作者袁试武(1884——1960),以字行世。原名袁道昌。祖籍合肥县西乡高刘集袁圩。清末和民国初年。曾先后担任过庐江县署科长,滁县代理知事(相当于代县长),湖北公安州第一科科长。得知其以上身份,说来也巧。2017年春天,高刘葛氏三修家谱,聘请我为顾问。在阅读1948年该族二修葛氏家谱的赠序时,见到后面落款的署名为袁道昌。那么,我是怎么判定袁道昌与袁试武同为一人呢?原来庐江县文联主席王升,曾赠给我一本他主编的《诗词中的庐江》,庐江诗联学会主编张本应先生主编的《冶父山梅花诗丛》,续修《庐江县志》副主编汪德生先生主提供的清《庐江县志》附《冶父山》,几本书都选有袁道昌的诗。其中有一处注释注明:“袁道昌,字试武,合肥人。原庐江县署科长”。后来我又到安徽省图书馆古籍部查阅了《袁氏宗谱》,得知其生于光绪十年,推算是1884年,根据沧粟吟最后两首诗,分别作于己亥除夕和庚子元旦,可知。作者1960年初尚健在。当年,他把自己在台湾十一年所作的作品整理完毕,未及出版而去世,后来由友人付梓出版。据此考证其生卒时间,享年77岁。</p> <p class="ql-block">以上所说的《沧粟吟》诗集,此前只知道书名。毕竟未见全书。2020年10月。受昔日高足袁孝友君邀请去新仓袁氏宗祠参观访问,当时在祠堂里,我曾经说过一句话:“家谱是祠堂的胆,收藏保管家谱,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为了彰显家族文化。也可以收藏保管先人著作。例如,袁试武的《沧粟吟》一书,就可以复印收藏。”当时,一位站在我身后的先生说道:“我手头有这本书”。原来,说这句话的,是安徽省民族宗教局副局长袁家跃进先生。虽然彼此之间虽互为同里老乡,名字熟悉,但此前没有交往。斯后,我嘱咐孝友君说:“你可以联系袁局长把《沧粟吟》复印一下。”当时孝友君尚在六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兼编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他很热心,办事能力极强,便影印了几册,很快转交到我的手上。这书,封面内页有袁传缃的题字:“先稠贤甥留念”,可知是根据周先稠的藏书底本影印的。周先稠,搜索百度,得知其为中科大体育教授,省政协委员,也精通文史、国学,于易经、佛学,茶道,文房四宝颇有研究。我打电话给袁家跃局长,请他把周先畴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袁局长说,很多达官贵人找周教授的多,为了避勉打扰,不便相告。我手头有了《沧粟吟》后,由于是家乡先贤的书,其中有的内容背景我比较熟悉,因而有着特殊的感情,便认真拜读欣赏,有的篇章还做了注释翻译和研究,并将全书重新加了目录。此是后话。事有凑巧,一日整理书橱,发现一本纪念懒悟大和尚的文集。其中第二篇重点文章,就是周先畴与贺泽海联名撰写的。那是是2011年,省城有关人士在省博物馆举行一次纪念懒悟大师诞辰110周年座谈会,有位朋友交给我这本纪念文集,请我用普通话朗诵其中一篇文言文。我想既然是周先畴与贺泽海联名撰写文章,他俩肯定熟悉要好。贺泽海是我们诗词界的好友,我便拨通了贺先生的电话,贺先生听后,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周先稠教授的手机号。我先发了一则短信息给周教授,做了自我介绍。他大概看在贺先生的面子上,立即做了回复,并很快互加了微信。自此互相建立了密切联系。作为一名大学教授的他,丝毫没有架子,也没有怕人打扰的意思,态度相当诚恳。</p> <p class="ql-block">我们经常微信聊天,后来他告诉我,贺先生是他夫人的书画老师。他告诉我,其府上就在科大东区,邀我有机会去他的府上玩玩。2022年6月的一天,住在科大东区的一位诗友,负责发放《中国当代散曲三百首》一书,因其中有本人作品,要我当面去领取。我准备趁此机会,取书会友,一举两得,及至拿到书以后,打电话给周教授,告诉他我到了科大东区。他说当天在裕丰花市内一家印章店楼上参加书画活动。于是,我便乘车到了裕丰花市。见了面以后,我赠送了自己的一套《涓埃集》系列拙著。在那里,我们交谈了几十分钟以后,准备告辞。临行前,周教授赠送了两幅在楮皮纸上的书画作品,并拿出从家里带来的两瓶古井酒厂定制的纪念科大建校六十周年专题节日的好酒,要送给我。初次见面,哪能接受如此珍贵礼物呢?我说:这是科大建校的纪念品,您留着作纪念吧。但他执意要相送,并托词自己不喝酒,便拎着酒,把我送到公交站,硬塞给我。出于盛情难却,难以推辞,拗不过他,就只得接受了。在与周教授微信聊天过程中,我问起了流散在旧书市场的那本书扉页上题写的“先和”二字,他说那是他的兄长。二舅也赠给了哥哥一本。兄弟的名字中间的“先”字是家族字辈。后面的字“和、稠”都带禾木旁,表示同房昆仲关系(跟红楼梦中的命名差不多,比如贾宝玉同一辈的都是斜玉旁)。至于那本书是怎么流到旧书摊的,他说也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委。我这个谱牒研究者问道。你们名字中的“先”字辈,是属于何处周氏?紫蓬山周老圩周氏字辈有“国有文方盛,家行孝本先”,三河镇一带周氏字辈有“贤哲必遵,恒守先业”,上派镇莲周大郢周氏字辈有“大明廷德,昆承先泽”。 三处周氏都有先字辈,你们是哪一派周氏呢?答曰:“属于周谷堆与莲周大郢的爱莲堂周氏。”</p> <p class="ql-block">2023年秋天,有次我微信相约在黄山西路的一家饭店请周教授聚一聚。谁知不巧,他去了全椒,未能如愿。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周教授主动微信相约在科大招待所相聚。我到了目的地,在招待所餐厅外面的过道沙发上,看到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先生,互相对视后,我问道:“您是不是周先和先生?”他大为诧异:“是的。你怎么认识我的?”我做了自我介绍,说道:“看你和先稠教授五官相似。又听他说今晚也请您到场,故敢相认。”于是到预订的餐厅里坐定,向他介绍随行的孝友君身份。他说起抗战时期日本军队占领合肥后,家庭从合肥城到高刘乡下躲避战乱,自己就在高刘集袁湾出世的,青少年时曾经过继给二舅,取名袁家俊。孝友君听闻此言,很礼貌说道:“那我应该尊称您为老爹爹了。”他跟我们说起很多与高刘集外祖父家的往事,因此,有不少共同的话题,交谈气氛十分融洽。我插空问道,怎么旧书市场上有本《沧粟吟》封二有您的名字?他说:“哎!说来话长,我二舅赠送给我外公写的书,我奉若至宝,怎么舍得把它随随便丢掉呢?1989年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我都随身携带,抽空阅读,被民革中央主席郑建邦发现,意欲帮助公开出版,因个别细节意见不一致而搁浅。后来我们市教育局的一位同事知道我有外公的诗集,执意要借去看,以后又没有及时归还。我也不好意思催他。谁知后来借书的那位人去世了,我又不能够到他家里面去追那本书。后来大概被他的子女们当做废旧物品清理了。为此,我懊悔不已。后来跟在台湾的二舅说起这件事,二舅说,我家里还有,下次再寄一本给你。这才弥补了我的缺憾。”呵呵,诚如老子所云:“祸福相依”。如果不流到旧书市场,我等还真不知道这本书哩,又怎么能够结识周氏兄弟呢?从与周氏兄弟的聊天中,得知《沧粟吟》的开篇诗所写的民国戊子年岁末送作者去上海的“筱侯甥”就是作者的女婿,也就是周氏兄弟的父亲。在上海投宿的储辑五家就是周氏兄弟的姑父家。</p> <p class="ql-block">合肥周氏家族,家世显赫。祖父周茂冬在清朝光绪年间曾任河南归德府总兵,立有战功,受朝廷表彰封赠,恩荣之至,民国初年曾被授予陆军中将。到了孙辈,二位昆仲,文革前后,分别考取安徽大学和安徽师大,改革开放后,因统战工作需要,以民革成员身份,兄长担任省安徽省民革主委办公室主任,先稠教授连续几届担任省政协委员。二位人品俱佳,为人都非常谦逊有礼。周氏兄弟对外祖父感情很深,他们至今还能背诵默写外祖父八十多年前给他母亲写的以田产陪嫁的短文。文曰:“盖闻吴家卖犬①,是为遗嫁之资;桓女乘龙②,在庆遇人之淑。只期得所,不重厚奁,从古已然,于今曷异?汝传绩后诸兄以生,钟双亲之爱,衣牵膝下十九载,忧有童心,珠在掌中。翁期娱晚景,唯婚嫁须毕。孟子之言敢忽?缘卜吉日遂遗于归③,独念古者,爱怜少子,本不因男女而分。汝之今也往之,汝家岂能释双亲之系?回顾庄园桑田,颇有不与承继无以慰怀。给以微薄之亩,聊作酿酒之需。如有所出,永与继承。”外祖以田陪嫁,可见对女儿的疼爱之情,非同一般。上文是用文言文写的,类似于立此为据似的。有些典故,见文后附注。那次聚会,先稠教授跟兄长提到,我曾经为其三舅妈捐款之事。回想起来,那是1974年,我在青山公社中心小学担任校长期间,得知五十年代的恩师王庆兰老师1962年因照顾出狱回家的丈夫而退职,家庭生活困难,于是主动联络一些昔日校友,发动在部队和地方经济条件不错的当年王老师的学生,为其捐款,十元五元不等,捐了四百多元钱,聊补老师无米之炊。在于我而言,主要是感念1959年冬普遍断炊,学生因饥饿不能上学,王老师下乡劝邀我们上学之情景。我想,如果不是王老师的热心,因此辍学,后来也就失去了继续升学和工作的机会,因此师恩难忘,个人微不足道的区区纸币,难以报答师恩之万一。这位王老师,就是《沧粟吟》作者的三儿媳,建政后的肃反扩大化,袁试武的三儿被判刑入狱,三儿媳坚贞相守,守身如玉,等候狱中人;在学校教学认真负责,爱生如子,在我们当地有口皆碑,赢得家长与学生的普遍尊敬与赞誉。</p> <p class="ql-block">先和主任谈到他是1963考入安大数学系的,这使我想起了曾经在省诗词学会的一位好友周恒农先生,曾经担任过合肥市教育局副局长,退休后在省诗词学会担任副会长兼主持日常工作的副秘书长,当我一提起是否认识时,他说:岂止认识?!我们彼此间是三代同学啊。他又说到肥西上派续修宗谱之事,我提到周承必、周先岭、周平等莲周大郢人士,他又惊讶问我是怎么认识的,我说,退休前曾经在那里工作过,下乡因工作而结识,我所说之人,都是他修家谱关系密切的宗亲。真是因一本书而结缘啊!那晚科大聚会,非常投缘。先稠教授还带来了他在全椒大墅所亲手栽种收获腌制的雪里蕻相赠。当晚,我在微信赋诗一首致谢:</p><p class="ql-block">人勤种得菜蔬丰,巧手醃成雪里蕻。</p><p class="ql-block">下饭佐餐滋味好,友情难忘谢周公。</p><p class="ql-block">【注】①《晋书.吴隐之传》:说的是晋代吴隐之为官清廉,家无馀资,生活十分贫困。谢石得悉他的姑娘要出嫁,便派人送去一些东西,帮助成其婚事。派去办事的人到了吴家,看到他家的使婢正牵了一只狗去卖,此外家中空无所有。后因用为为官清廉贫办婚嫁的困窘之典故。②东汉时期,孙俊与李元礼都娶了太尉桓焉的女儿为妻子,因为孙、李当时俱属英伟出众的人物,故人们羡慕地说桓家两女都嫁得佳婿,有如乘龙。后因称佳婿为“乘龙”,“乘龙佳婿”又是对女婿的溢美之称。③于归,指姑娘出嫁。</p><p class="ql-block">金长渊匆草于甲辰惊蛰前二日聚会前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