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龙年 别样除夕

❤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2024年1月，姐开车送我去省图，借来两本汪曾祺的散文集《人间草木》和《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间草木》必读书单里推荐率很高。

上学期子君语文教材三单元学散文，她喜欢写散文，我想读完和她交流时有共情共鸣。期末考试散文阅读刚好出了汪曾祺的《炒米》，我们看了一位南方老人炒米的视频。书读起来轻松自在，记住记不住里面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享受文字带来的愉悦，花草带来的清香和昆虫飞鸟带来的趣味。第一次感觉：写文章没有那么难，记录下自己的感受就可以，只是我们没有汪老写得那么好。

龙年春节，子君做了套新中式——开襟立领短袄和马面裙，我当时很受震撼，想抽空记录下当时的情景和心情，由于懒惰，一天推一天总没有起笔。今天三月初始又值子君生日，晚上鼓励自己写下来，怕时间久更懒了，也没有当时的情绪了。

　　除夕正常上班，下班回家后子君在看手机，我有点不高兴，故意面带假笑问她：“看啥呢？”

子君回答：“看做衣服的图纸。”

我不确定地问：“啥?做衣服？”

子君头都不抬地说：“是啊，布料我年前都买好了，我要做套新中式，汉服和马面裙。”看她胸有成竹、不带跟我商量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无法阻止。

我说：“我先做饭，一会儿给你打下手，不过我不会用缝纫机。”

子君痛快地答应：“好，我会用缝纫机。”

　　我在厨房做饭，脑袋里乱七八糟，抱怨除夕要早做年夜饭、接灶神，还要陪她整“世纪大工程”，真是头疼。希望她只是一时兴起，做不了就赶紧收拾。

子君取出缝纫机摆在长桌上，边捣鼓边念叨“通电了咋不动呢？是不是线断了？插头好着呢。”我在厨房一副“听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心想“最好缝纫机坏了不能用。”爸爸在旁边帮忙检查，换上家里闲置的插头，缝纫机没有声响，换上电池，还是没动静。妈妈说：“缝纫机坏了就算了，没法做啊。”子君语气坚定地说：“缝纫机坏了我就用针缝。”我吓一跳，怀疑家里的旧电池没电，下楼买了新的，换上还是没反应......爸爸一边贴对联一边提醒子君上抖音查看缝纫机故障排除方法。子君拿着手机看了好久，突然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我急忙出来看情况。

子君说：“视频上说缝纫机故障有几种情况，我一一排除了，最后发现底线线轴被缠绕不动了，换了线轴就好了。”

她拿出一沓A3白纸，用胶水贴成3米乘5米的大纸，趴在地上比照之前设计的图纸按比例放大剪下来，用大头针将白纸和布料固定、裁剪。年夜饭做好了：卤鸡爪、酱牛肉、炸带鱼、花生米、蒜苔炒肉、青笋木耳，饺子，简单又迅速地吃完后，擦净桌子，摆开阵仗，开工做衣服。

　　挂烫机把裁剪好的布料熨烫后，打火机的小火苗沿布料边缘烫一圈避免开线，就用缝纫机缝。子君想做件开襟短袄，先做袖子。袖子宽大，分袖筒和袖根两片，把袖筒和袖根里子对齐分别缝上，翻面再缝到衣服的袖根处。两只袖子做好后缝衣领，把领子和衣服铺平缝到衣服上，领子若裁剪不合适，缝时会有皱褶影响着装效果，这是做衣服的关键。幸好子君手艺好，裁剪得当，衣领平整，短袄有了大概模样。子君让我裁两条红色前襟布，我拿着剪刀看着红绸不知道怎么下手，犹豫着，子君正在看盘扣的视频，没抬头有点冷冷地问：“妈妈怎么不剪呢？”

我说：“这红绸斜了，我怕剪出来是斜的？”

子君说：“你拿尺子量了按线剪，剪好就直了，两点一线是直线，算了，看你呆呆的样子，还是我剪吧。你看视频学盘扣。”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春晚开始倒计时，爸爸重重的呼噜声夹杂着狠狠的磨牙声。我有点生气，却不敢发作，一怕破坏过年气氛，二怕惹子君不高兴破坏兴致。拿起她的手机学视频，可手机有密码打不开，我忍着怒气呆呆坐着。子君手拿笔和尺子忙碌着，大概过了5分钟，她终于忍不住问：“你呆坐着干嘛？学呀？”

我气鼓鼓地说：“你手机有密码打不开，视频学不了，盘扣这么难我学不会，我也不想学，是你自己爱做要做的，不是我想做。”

子君平静地说：“我特别想做，可时间太紧了我自己做不完，必须要你帮忙。你不会就学呀，一句‘不会’就完了？‘不会’能解决问题吗？谁会呀？我也不会，都是照着学的。你用自己的手机搜‘盘扣方法’学就会了。”说完继续头都不抬地缝前襟。

　　我真想发作，见子君忙忙碌碌的，缝纫机的“哒哒”声又紧又密，只好拿着手机看视频反复学。其实视频挺短，盘扣方法挺简单，可我似乎看懂了，上手就不知道该左转还是右转，边看边暂停边盘，学了二十遍，总算盘好了一个满意的。接下来的四个就比较容易了，等盘好四个纽扣已是深夜两点，子君满意地放下手里的衣服伸着懒腰，夸奖我扣子盘的松紧正好，形状溜圆，示意赶紧洗漱睡觉。躺在床上，她拉着我的手说：“妈妈，晚上我有点着急对你态度不好，你别生气。”我搂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妈妈不生气，看你做衣服这么专注，这么坚定又有信心，妈妈很佩服你，很欣赏你。”

初一早上，爸爸去二弟家聚餐，我和子君赶工不敢懈怠，八点起床简单吃了早饭开工。今天的任务轻，把两片红对襟整整齐齐缝上，盘扣缝上，收尾就好了。我坐在床上缝盘扣，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很温暖的镜头——小时候，每年冬天在姥姥家，妈妈和姥姥都要给我们小孩子缝棉衣，最早是棉布的，长大一点家里条件好了，就用绸缎的，夹层铺一层棉花，我坐在炕沿边看姥姥和妈妈忙碌。子君一声：“妈妈，缝好了吗？”我答应：“缝好了。”时间已至中午，子君小心地用挂烫机把衣服熨平，剪刀剪断冒出的线头，一件满意的深蓝色立领开襟短袄就做好了。

　　午饭后，子君拿出做马面裙的深红色“五谷丰登龙”织锦面料开始研究，我抽空睡了一会儿，子君还拿着手机看视频学习。我问：“不画图纸吗？”子君说：“马面裙简单，不用画图纸，看视频就学会了。”她把两条长长的缝好的红腰带递给我说：“妈妈，你用筷子把这两条腰带翻出来。”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子君说：“这是马面裙的两条收腰带，这样露边儿不好看，要翻出来才好看。”我拿了根筷子，坐在椅子上翻边。我没想到，近50岁的我会坐窗边干这活？结婚前我可是不会缝纽扣，不会缝裤边的人啊。

腰带3米长，没有我想的简单，翻到一半就被缠住翻不出来了，我没辙，翻另一条。这条我把头翻出来后就用拇指和食指配合一点点往外扽，腰带口松点好扽，如果硬邦邦的就扽不出来，拽回去再扽就好了。左边扽一会儿，右边扽一会儿，保证中间的布条不缠绕，没一会就翻好了。再把翻不动的第一条拽回去重新翻，第二条也翻好了，真是熟能生巧！

子君看了近一小时的视频，终于确定了裙子的做法。把面料的四条边缝一下以防开线，确定皱褶间的距离用碳素笔标注，别上大头针固定位置，为避免折缝歪，分别在上中下位置固定十排大头针，每个折缝间再用大头针固定，这样整理平整就不会歪了，马面裙最难的步骤就在这里。固定好后用挂烫机熨平，家里没有熨斗，问邻居借也没有，如果熨斗熨折缝更挺。第二片面料在熨烫时，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折缝熨斜了，不得不熨平重新返工。大头针确定位置后子君不放心我，自己亲自熨。我有点不好意思，幸好她没埋怨。熨好后，在面料最上方腰的位置缝一圈缠腰布，两边缝上腰带，前后两片连接处留一个二指宽的缝，方便穿腰带，最后把冒出的线头剪断，初一深夜两点半，马面裙也做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熨好的裙子挂在阳台上，怕压皱了，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初二早上10点起床，洗完澡约妞妞晚上去老街赏灯。中午一点妞妞来我家，子君给妞妞化妆。化完妆让我给妞妞梳头发做造型，我直摇头说：“造型我真不会做。”她只好自己动手，无奈地说：“我比较适合当妈妈。”我说：“我只会编小辫，扎马尾，你小时候只有这两种发型。”她给妞妞梳了四个小辫，又用假发和发夹，配上白色绒球和蝴蝶发夹做了复古造型，妞妞很满意。之后子君给自己化妆。她的眉毛是山的图型，左眼轮廓外围盘了一条龙，贴了龙眼的美瞳，头发垫了假发和发箍，配上发饰，弄了好久。晚上七点约上大姨，俩孩子换了衣服，我们坐地铁一起去老街。

大姨夸子君手巧，妆造做的好看，一路上总有人投出赞赏的目光看向俩孩子。到了老街，人潮熙攘，灯光闪烁，配上孩子们这造型装扮，真应景。有位女士问子君：“请问你的衣服是哪里租的？”子君骄傲地说：“不是租的，是自己做的。”

　　随着子君的长大，我开始点“怕”她，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极力讨好，但总是达不到要求。前两年嫌我拍照不好，不会选角度、构图、光线，这两年嫌我不会化妆、做造型，漫展和社团活动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写了作文沟通交流没有共鸣。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指望我有所长进不可能，这些年一直在学习，但一直没有长进。可能明年、后年，子君会有新的要求，我就继续被嫌弃吧。

谨以此文献给即将迎来16岁生日，已经长大的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