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老家石码古街

龍騰虎躍

文/图 龍騰虎躍

美篇号 1781405



▼刊登在《凤凰资讯报》2024 年 3 月 26 日

对家乡的眷恋是绝大多数游子的共情，我已亦然。

我的家乡龙海是 1960 年由龙溪、海澄两个县合并而成的，后又经历了五次区划管理的变更和撤县设市、撤市设区的更替，就连出生地县城石码也由镇改为街道了。林林总总的变化，却未能改变我的爱乡之情，而最让我魂牵梦萦的除了父母等亲情外，应是那生活了三十载、至今仍保留着明清以来市镇格局的老街巷了。

大年初二那天，回了一趟老家龙海石码。遵循闽南宴请女婿的习俗，中午时分接受94 岁高龄的老丈人的宴请，晚上又会同 88 岁的老母亲一起宴请女婿。已当爷爷的我能有如此双重待遇，内心自然幸福感满满，更有“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的暖暖体验感。

晚饭后，欣闻石码后港古街改建二期已竣工，我和老婆便饶有兴致地去一探究竟。

位于石码西北侧的后港古街，通过修旧如旧、建新如旧等方式，对原石码上码处后港、蔡港片区进行了旧城改造、古街再造，再现了石码古镇昔日商埠繁华的景观，也唤醒“老石码、古月港，最闽南、古早味”的人文记忆。

后港古街坐落在九龙江畔，濒临的内河蔡港，是明朝第一大港月港与陆地的枢纽，据史载还是石码古镇的发源地，是印证古月港商埠繁荣的历史遗存。对此，我充满了兴趣和好奇。

后港古街的入口处矗立着张灯结彩的牌坊，一看门额石匾上那“后港”简体字便晓得是新建的。远观虽被面前一组《龙年游龙海》彩灯造型遮住了大半，但仍掩饰不了其犹如一道历史门户，吸引着人们走进年味十足的古街，见证石码古镇的沧海桑田。

牌坊左侧新建的水秀广场，早已被游人围得密不透风。一场集水光影声电为一体，以水为幕、以光为引的 3D 全息水舞秀，宛若如梦似幻的视觉盛宴，激起人潮涌动、潮趣不断……

走进挂满红灯笼的古街巷，那熟悉的的闽南特色建筑，简直就是我儿时生活所在地的翻版。

这里除保留“红砖白石双坡曲，出砖入石燕尾脊”的闽南传统建筑风格外，还借鉴了南洋地区殖民地建筑样式，即每户通常建二层或三层、与邻居连成一体的骑楼，一楼为商铺，临街店面前为“雨脚居”，即相互连接形成人行道的长廊，不仅为过往行人提供了遮阳避雨平台，又促成了行人与店家的近距离交往。这一中西合璧的独特设计，既融合了西洋建筑风格，也隐含着闽南侨商一段“下南洋”的奋斗史。

我家租住在石码下码古街巷，九十年代初虽搬到条件较好的新区商住楼生活，但作为老石码人对那拥有“雨脚居”标配的骑楼建筑情有独钟。

小桥、流水、人家，“小舟撑出柳阴来”（宋·徐俯《春游湖》）。昔日的“臭水沟”，经整治后蝶变成水清岸绿的观景带。在两岸灯火阑珊明暗交织下，在烟雾特效的渲染下，一幅美丽的闽南水乡画卷映入眼帘，梦幻、浪漫而又富有诗意。

人们驻足观赏，尽情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沿着挂满八角宫灯的围墙拐进小吃街，到达正在人工飘雪的“后港年华”打卡点时，已是人山人海。好不容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发现纵横街巷两旁摆满各色各样的小吃摊点，俨然成为集结各种美食的饕餮胜地。

踏着青石板路，头顶着花花绿绿的折伞和五颜六色的花灯，身旁弥漫着香喷喷的烟火气，我仿佛置身于“烂七采之炤燿，漫五色之氲氤”（南朝·梁·江淹《丹砂可学赋》）的意境中。

缓步走进“老石码隧道”，蚵仔（海蛎）煎、石码五香等小吃香气仿佛扑鼻而来，孩提时代许多美好的回忆如同黑白老电影，一幕幕、一帧帧在脑海中闪烁。

走出这“一条有故事的巷子”，迎面是一座正在修缮中的寺庙。此乃五福禅寺，曾名仙殊庵、仙庵，又称万寿讲堂，始建于明成化七年（1471年），为单檐歇山顶砖木结构，分前后殿，曾是石码第一大佛教古寺，祭祀华严三圣，释道诸神齐聚，古时系文武官员祝厘之处。传说每逢皇太后、皇帝、皇后寿辰，石码“三府”（海防巡府）所有文武官员都要齐聚“万寿讲堂”拜寿、祈福，听讲经文。这里以晨钟暮鼓，声名远播，故“五福禅钟”曾为石码古八景之一。其历史文化底蕴之深厚，从寺中那对“祝厘共承法鼓金轮开锦水，讲约依旧琳宫香界倚文山”的楹联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五福禅寺对面的祈福墙，挂满了游客们寄托美好祝福的祈愿牌，那虔诚与期盼与数百年前人们在此齐聚一堂、共襄盛举并无二致。

拐进“水巷人家”，道路两旁矗立着记载石码史事的条石。从“水乡十社”“锦江开埠”起步，伴随着明朝“月港中兴”一度成为贸易枢纽、闽南都会，到“民国沿革”期间得益于粤军陈炯明进漳推行市政建设后再度崛起，龙海石码与莆田涵江、晋江石狮并列为福建三大名镇。这些史实正是我家乡的高光时刻，如今回味起来有几分自豪，也有几分感慨。

来到“讲古寮”，不由唤起了我诸多童年的回忆。讲古，在闽南语中即说书、讲故事之意。小时候，我经常跑到中山亭那里听讲古，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待人家开始收钱了，便偷偷溜走，或撒腿就跑，整个过程十分有趣。

在“石码戏馆”对面的古厝侧面，最引人注目莫过于整墙都是妙趣横生的闽南俚语。驻足而观，闽南人都会喃喃自语，会心一笑，而不懂闽南话的人则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与“闽南俚语”墙相邻的是“锦江书院”，其历史可追溯到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是古时石码教育的先声、文化的标识。如今，在石码源头蔡港内河之滨，以硬山式燕尾脊建筑风格再造书院，作为闽南文化展示交流场所，正发挥着传承赓续历史文脉的作用。

走到五板桥，凝视着这座建于明成化年间，因五条石板而名的古桥，我陷入沉思。

回望五板桥与蔡港桥对峙的场景，联想起史载此处遇上风雨时，南北两向雨丝相互交织，形成银丝细练，如织布机穿梭，飘飘洒洒，被谓之“双桥织雨”的情景，也曾是石码古八景之一，更是心潮起伏，浮想联翩。

古镇的文化遗产不应局限于骑楼街巷、传统美食，其背后所承载的悠久历史与厚重文化底蕴，正如丝丝细雨，密集交织，穿越时空，随风飘洒。后港古街的古渠、古桥、古庙、古榕，作为石码繁华与沧桑的见证，正与众多复制、恢复的文化载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历史与现代在这里交织、传统与时尚在这里融合。夜深了，后港古街依然游人如织，光影辉映。今晚如此璀璨的灯光，也照亮了我人生来处的街坊巷陌。

写于 2024 年 3 月 2 日福建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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