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之十六）~亦师亦叔的情分

谢一平

亦师亦叔的情分~忆如尧叔

作者：谢一平

编辑：谢一平

背景音乐：《人间第一情》

　　家父性格温和内敛，一生交友极少，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几个他少时的同学和相知多年的同事，这当中被他一辈子视为兄弟的，恐怕非同为语文老师的如尧叔莫属。他们在哪里相识，又是什么时候以兄弟相称，父亲和如尧叔在世时，我还真没问过。只记得小的时候，那时我家还住在老城北门，如尧叔就经常上我家玩，叫我祖母为婶。给我的印象他是一个高大儒雅、阳光帅气的叔，加上他也姓谢，无形中显得更加的可亲可敬。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停止了十余年的高考招生制度恢复，其时我刚好上考上高中，欣逢盛世，何其有幸！为了能给我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父亲把家从老城北门搬到了一中，于是祖母和我们兄妹俩开始了长达十三年之久的校园教师家属宿舍生活，这也更加拉近了我对如尧叔那种亦师亦叔的亲密感情。

在一中住了十几年，包括在那里求学的几年，最令我难忘的当然是与我家相邻而居多年的如尧叔一家。如尧叔与我父亲都是中学语文老师出身，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相识相知几十年，感情十分深厚。论年纪父亲要大如尧叔八岁，典型的大哥与小弟，论性格两人截然不同，父亲老成持重，谨小慎微，如尧叔儒雅谦恭，爽朗豁达。性格的不搭界，对他们做同事、做兄弟不仅没有产生丝毫影响，反而相得益彰，相处得十分融洽，两家也像亲戚一样走得非常的近。

如尧叔和父亲一个高中毕业，一个中师肄业，都不是从正牌大专院校毕业进入教师队伍，在高知如林的县一中显得有点弱势，但他们后来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高中语文教学上做到了极致，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很可惜父亲因身体原因过早脱离了教学一线，而如尧叔则一步一步把自己锤炼成了高中毕业班把关教师，享誉新田教育界，如今桃李满天下，而后他又成了新田教育界的领头人，后来又跻身政界做了处级领导，一时风光无两。

在我眼里如尧叔是高山仰止。一中众多有名望的老师，包括院校派的和非院校派的，我最佩服的就是如尧叔。因为他是真正的草根出身，身后没有可以倚仗的半分背景，手中没有令人羡慕的正牌大学文凭，硬生生靠自己的奋力打拼，闯出了一片天地，殊为不易。

他出生在偏远的小山村新隆樟树下村，祖辈以务农为生，家境贫寒。一直到了他这里，才凭着自己的勤奋和聪慧，以优异成绩考到县一中读高中。那时的他成绩出类拔萃，高考时金榜题名，甚至考上名牌大学可以说十拿九稳，学校对他充满了期待，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奈何时运不济，天不遂人愿，最终他竟因身体原因与大学梦失之交臂，这无异于给了他当头一棒。

回到家乡后，他不甘沉沦，一边调养身体，一边不放松学习，期待有一天知识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后来因为他在高中时学业优秀，县里把他招入了教师队伍，给了他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广阔舞台。从此他不负众望，不负韶华，开启了令人惊叹不已的辉煌职业生涯。

于我，如尧叔是双重身份，既是学业上的恩师，更是生活中可亲可敬的叔。尽管他只是代其他老师上过我几堂课，但他上课时那种从容自信的气场，引经据典时的那种信手拈来，剖析文章时的那种深刻精妙，讲解语法修辞时的那种深入浅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于平时在学业上对我的教导和提携那就更不用说了。我的那一点点语文功底，除了父亲的言传身教和昌仁恩师课内课外的悉心教诲，很大程度上还有赖于如尧叔平时对我的精心点拨。

如尧叔对读书非常痴迷，后来我总在想，他能够在教学上取得那样高的成就，与他平时广泛涉猎各种书籍有很大的关系。新华书店是他经常喜欢光顾的地方，几个营业员他都混得很熟。但凡有一点点结余，他基本上都是用来买书，日积月累，他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经典著作和教辅资料方面的书。受他的感染，本来就喜欢阅读的我更加爱上了读书。记得有一次他在课堂上向学生们推介我，说一平为什么语文成绩好，就是因为他平时喜欢看书。其实如尧叔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生活中的如尧叔乐观开朗，总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与他相处在一起，你一定会被他的乐观情绪感染，再多的愁苦也会烟消云散，再大的烦恼也会置之脑后。因此学生们把他当作亲人，愿意向他倾吐真言，同事们把他当作朋友，愿意与他真诚交往，下属们把他当做知己，愿意和他共同担当。他喜欢唱京剧，退休后被推举为永州京剧协会会长，既弘扬国粹，又老有所乐。直到后来不幸患上绝症，他还是表现出了积极乐观的心态，对生死看得非常的淡然。

如尧叔还是一个充满爱心，愿意把方便留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的好人。与我家相邻数年，我们见证了他对自己小家庭浓浓的爱意，在母亲面前他是一中家属区有名的孝子；在一双儿女面前他是慈父，尤其是对那时还年幼的女儿小佳更是呵护有加，有时我们看了都非常羡慕；繁重的工作之余他还要承担很多家务活，生怕累着了同为教师的妻子；对学生尤其是农村来的贫困学生，他除了在学业上指导他们，还在生活上对他们关怀备至，以至于很多学生后来都把他当做自己的长辈来走往。我还记得一件事，一九八一年一中建了新的教室宿舍，分房的时候，我家在二楼，他家在一楼，他考虑我祖母年纪大了上下楼不方便，就主动跟我父亲提出来他换到二楼去，为这个事我们一家非常感谢他。

时光匆匆前行，岁月悄悄轮转。猛一回头，我都已经走过了六十多个春夏秋冬。父亲和如尧叔都已经离世多年，你说怪不，两个好兄弟好像生前约好的一样，都是差一点点没有迈过八十岁的坎。 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眠的时候，我常常在想，父亲和如尧叔对我的期望值那么高，守着这么好的条件，我却没能在学业和工作上更进一步，非常可惜，虽然是实力和运气使然，但总觉得还是自己努力不够，没有如尧叔那样坚韧不拔的毅力。聊以自慰的是，职业生涯还算顺顺当当的走过来了，并且以自己的一技之长被同时期的圈内人认可和记住，从这个角度讲，也算是对父亲和如尧叔有个交待了吧。

二零二四年三月二日

甲辰正月廿二写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