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是人类得以繁衍的必然

菱歌

  距离是人类得以繁衍的必然

        知道儿子要出国工作，一半儿欣喜一半儿失落。之所以欣喜，当然是儿子的工作有了一个新的高度，证明他的确已经长大，可以随心所欲的放飞自我，走他自己想走的路，干他自己想干的事；之所以失落，不外乎他飞得越高越远，跟我的距离也会随之拉大拉远。这种距离当然不仅仅是时空上的距离。

        从儿子大学毕业，似乎我们的关系就悄然地发生着变化，儿子上中学那会儿，从他同学的口中知道，他对我这个爸爸是佩服欣赏有加的。而在我的心中，儿子也是极棒的。聪明随和有爱心，学习也不错。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率性随意，我们是父子，更像是朋友。即便在他七八岁我带他出去钓鱼，他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我们爷俩也是话题不断，谈笑风生。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儿子上了大学。

        不知道儿子算不算学霸，在那个年代，人们以能考上中国的三大校（北大、清华、中科大）而自豪。突然有一天，一辆邮政局的车敲锣打鼓的把车子开进了我上班的院子里，全单位的人都有点懵，当车上人大声地喊着我名字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与我无关。懵劲过去，才明白是送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当地，只有考上三大校的学生才有此殊荣），那一刻，心里的激动自不言说，同事们的惊诧，祝贺、欢笑充满了整个机关的楼上楼下。

       说实话，高考前，我对儿子考上三大校之一的大学并没有多少信心。因为这小家伙平时并不是多么的努力，刚上高中那会儿，由于她妈妈的去世，在他还稚嫩的心里给了重重的一击。他曾在班级活动中，泣不成声的细述母子的深厚感情，成绩也是一落千丈，从刚入校的年级十七名，一下子滑落到了一百六十多名。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也是极度低落，平时下班大多在麻将馆消磨时间，排遣伤痛。常常是儿子下晚自习回来都不会直接上楼回家，而是坐在我的身边看我打麻将，一直陪我到半夜散场，然后手拉着手一起上楼回家。

         儿子在大学的四年里，对我本人来说，感觉是漫长而又乏味的。不知是分别的时间太久，还是他知识的积累、阅历的增加，亦或是爱情的洗礼，让他有了更多的自我意识和些许隐私。我极不情愿的感觉到：我在儿子心中的使他可向同学们炫耀的自豪感正在逐渐的消退，我们的沟通不再是海阔天空，无所不及，除了相互问询身体健康、吃饭穿衣之类的话题，似乎没有更多话可说，渐渐的感觉到了沟通的”距离“。难道这就是孩子成长为大人的标志？客观地说，儿子是很孝顺的，这次出国，本来打个电话说一下就行了，可是他没有，而是专程从广州乘飞机回来跟我当面细说，期间多次表露出他出国后对我一个人生活的担心。儿子的担心，使我突兀的生出一丝惊恐，便弱弱的叹道：我真该从小对你多一些热爱国家的教育。儿子似乎听懂了我话的意思，认真的跟我说：爸，你放心，我是很爱国的，我出国只是工作，不会入外国籍。

        我对自己的评价是中肯的：我基本上还算是一个能跟上时代步伐的人，手机电脑使用、网络用语交流等，自我感觉跟年轻人差距不大，思想也比较超前。像儿子恋爱、结婚、我都持开放态度，看着同学、战友、同事们都抱上孙子了，我也没有那种特别的焦虑和失落。我对儿子的期望很简单：一是身体好，二是心情好。其他的都由着他自己去选择、去判断、去折腾。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终都是要由他自己来面对一切。

        虽然心态开放，思想豁达，每天都享受着现代社会馈赠给人们的娱乐和科技服务。然而，我的内心却总时不时的有一种声音在喊：儿子，我想知道你工作是否顺心？生活是否有压力？想知道你在外面是否吃苦受累，想知道你的感情生活进展......虽然我知道，我的”想知道”对你来说无关痛痒，无足轻重。每每是我提出上述话题，你都委婉的岔开或者是笑而不语。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我便不再问及上述话题。但内心却时时躁动，往往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我们父子情深，相互关心，没有任何芥蒂，却为何会有这种父子之间的距离？难道这是人类赖以延续必然付出的代价吗？

辩证唯物主义让我知道：任何事物都是绝对变化的。人类作为物质形态的载体，同样注定了两代人的距离由近及远是客观存在的，跟所谓的情感深厚或是淡薄没有任何关系。这种时空的或是心理的、渐行渐远的距离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由此我终于明白：

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毕竟工作圈子不同，生活圈子不同；

虽然都在享用现代科技，毕竟熟练程度不同；

虽然都在向前走，毕竟快慢节奏不同；

虽然统称为人，一个是蓬勃生长，一个是日暮夕阳.......

距离因此而产生！

人类或许正是在这种“距离“的代代相传中得以繁衍，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然而，每每静下心来，还是会有隐隐的不安和无助。想着自己一旦完成在人间的使命离去，尘世对于儿子来说，“孤独”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儿子：爸爸在遥远的汉江之滨，期盼你：不为他人，只为你自己，好歹择一世红颜，留一脉血缘，人类繁衍如此，你也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