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与危险》何以如此定义？

辑安文馆

　　要问“什么是脏乱与整净”？小孩也能说出标准答案。有意思的是，英国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竟写了一本二十多万字的书《洁净与危险》，给这两个词做“注释”。把一个司空见惯的现象，用一个独辟蹊径的视角，定义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玛丽·道格拉斯对“脏乱与整洁”的解读，与一般人显然不在一个层面上。她笔下的“脏”非一般意义的脏，也不是常人理解的概念。她认为，脏不是由事物自身性质定义的，而是由它所处的位置决定的。人吃进口中的食物，无疑是干净的。但把这些食物呕吐出来，弄到衣服上，它就成了秽物，脏了衣服。或者说，食物未入口而掉在干净的衣服上，“脏”的结果就出现了。这是在说，这个脏的结果的出现，是因为食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是位置搞错造成的。

　　所谓“乱”也是东西所处位置不当的结果。小朋友的房间，衣服、鞋袜、玩具、画本到处都是，屋里就凌乱。如果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把鞋子放进鞋柜里，把玩具放到玩具柜里，把画本放进书柜里，房间立马变整洁了。这里，衣服还是那衣服，鞋袜还是那鞋袜，玩具还是那玩具，画本还是那画本，它们本身什么都没有改变，所变的只是它们所在的位置。因为东西放错了或放对了位置，脏乱与整洁的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市容的脏乱也可以从错位的角度解读。街面的烟蒂、废纸、痰迹，道路两边乱停乱放的车辆，都是存在于不该的位置。痰该去的位置是痰盂，烟蒂、废纸该去的地方是垃圾箱，车该去的地方是公共停车位或车库。

玛丽·道格拉斯说，一样东西是脏还是干净，所在的环境决定了它命运。墨汁弄到衣服上，是污染，是脏的。泼到宣纸上，就是一张写意画作。粪便在茅坑里是脏的，撒到土壤里，它就是肥料。你看，所处的环境位置不同，其命运也就天壤之别了。中国儒家的“铸剑戟以为农器”，化杀器为农耕之具，则是善之善哉的归宿。

　　玛丽·道格拉斯进一步分析，导致错位，是因为分类系统出了问题，未进行分类。那么，什么是分类？为什么要分类？

所谓分类是指人们把事物、事件以及有关世界的事实划分成类，使之各有归属。对事物进行分类，是要把它们安排在各个不同群体中，这些群体彼此有一条明确的区分界线。

把衣服、玩具、书籍进行分类，就知道它们不同的归属，该放到什么地方了，人亦如此。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在学校教书、当资料员，工作平平。后来，他去数学所搞研究，专攻世界难题哥德巴赫猜想，他的陈氏定理，为中国在世界数学领域赢得了一席之地。教师与研究人员属于不同类别的知识分子，对陈景润进行了科学的分类，他的价值便得到充分的彰显。

玛丽·道格拉斯还认为，无法被归类的东西，也就无法被约束，因而常常意味着危险。菜刀不归类，它从菜板上位移到人身上，就由厨具变成了凶器。火药不归类，由中国春节的爆竹，位移到世界大战战场上的炸弹，其性质就从节日的愉悦变成战场的残暴。

　　在玛丽·道格拉斯看来，分类并没有统一客观的标准，不同性质，不同环境，不同文化，分类各异。通过对事物进行分类，界定了它的边界，划清了社会关系脉络，使其权责义务得以明晰。 

交通警察只管路面上的违章，铁路警察只负责铁路和火车上的治安，森林警察的一亩三分地是树林子。西医不能望闻问切，中医开不出西医的处方。牙科医生的活动范围是口腔，产科医生的操作重点是女性下.半.身。农民的劳动空间在田野，工人的作业区域在车间。各行各业分类明确，职责清晰，界限分明。白人不应站在种族优越的“制高点”上，对其他人种指手划脚。资本不要以无国界为由，干.涉.他.国.内.政。分类就是要画出界限、底线、红线，各守其责，不越界。

　　本书的意义在于，建立了事物分类体系的概念，使人们有可能条理清晰地洞察混沌复杂的世界，而不至于在一团乱麻面前手足无措，陷入迷茫。

玛丽·道格拉斯的理论是否有道理，是否完全站得住脚，是否服众，另当别论。但它打开人们看问题、认识问题、理解问题的新窗口，却是有益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