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养我长大，我陪您到老。——记一位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白内障手术经历

西早米

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我发现自己好像很幸运，身边总会遇见善良和给我温暖的人，这几天的温暖来自于这对朴实的母子。 那天中午，大哥牵着母亲来科室时，随行还有一名男子，我迎上前问，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随行男子说我们是来住院的。我像往常一样要查看老人的住院证和门诊检查资料，发现他们什么资料都没有，我说你们没有去门诊那边吗，眼科检查的有几样仪器在那边，随行男子讲道，我们去门诊了，医生叫我们直接过来住院。我心想这种事我见多了，明明没有经过门诊检查就直接来要求住院，接着我电话给门诊那边核对这事，那边说上午确实没有看过这个病人。于是我给他们讲了这个住院流程，要在门诊检查确定符合手术治疗了才能来排队办住院，才可以享受免费的报销政策，解释完后安排他们去门诊检查好了再过来。 他们走后，我接着给门诊艳姐打电话，我说这几个人明显就是不想到门诊检查，直接过来住院了，你那边检查好了看一下，能做手术打个电话过来，我们就把今天名额加起，他们是大路坝的，路途有点远。 下午的时候，艳姐回电话给我说，主任说先收住院，门诊各项检查都做不好，大娘特别烦躁不配合，让她住下来先休息一下看会不会配合点了再检查，我才知道大娘患有老年痴呆，我说那要是办进来不符合手术指征怎么办？艳姐说已经和家属沟通好了，她这个要手术也只能全麻，自己走医保报销结算程序，不全免费，家属同意了的。 过来住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因为之前有遇到过，我再次和大哥确认问他，大哥，大娘的住院费可能不会全免你知道的对吧？大哥不断地点头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医生都给我讲很清楚了，我没想到大哥会答应得这么肯定又这么真诚。当时我为上午对他们的偏见感到惭愧，后来听艳姐说大哥在门诊看到大娘的就诊情况时无助得像个孩子，手足无措几次偷偷抹眼泪，我更加肯定大哥他们不是我想的那种人，确实是没搞清楚住院流程。 经过接下来几天相处，我对他们的愧疚越来越深，首先看见大哥对老人的孝心，轻声细语，无微不至，甚至大娘有时候手舞足蹈大哥也只是轻轻呵护，我工作中很少看见这么有耐心的儿子，大娘烦躁时，大哥背着她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我说我给他拿轮椅，大哥说大娘不干，坐不得，晕，然后老梅说走廊宽，你就扶着走锻炼一下她，所以大哥一天就牵着大娘来来回回陪着大娘踩着小碎步，走累了就背着，看着又感动又心酸，我开玩笑道，大哥，走廊宽你带着大娘走熟悉起，过两天眼睛看见了大娘就敢迈着大步走了，他腼腆地说，那怕是不敢啊，她得病后一直都这样走路。 一般按常理，住院第三天就应该安排手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我看次日没有手术安排，我问老梅是怎么打算她的，老梅说等有个结果会诊了再看一下，他说老人两只眼睛全白几乎完全失明，另外一只眼睛因为其他病因已经失去了手术机会，再者要打全麻做，又怕不配合术后恢复不好，要保证万无一失，压力大得很，老梅还说顺便给大哥看了一下，他也是白内障，应该是陈旧性外伤引起的有点复杂，也是可怜人。我见大哥在护士站徘徊，不时看一下我们又看一下黑板，欲言又止，我说大哥明天没有安排老人的手术，因为有个检查有点疑问你能理解吧，因为和她同一天的病友都安排手术了我解释起来感觉有点过意不去，大哥憨厚的笑道，没事没事，我不急的。 会诊完就给大娘安排了手术时间，手术那天晚上我刚好夜班，老人全麻出来带了吸氧面罩上了心电监护，晚上麻药完全清醒后她开始睡不住了，哇啦哇啦的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我也不懂她到底要怎样，好像只有大哥能懂，我说今晚上你要辛苦一些，怕她半夜把眼睛的敷料扯掉了乱揉眼睛，大哥憨憨地答道，我今晚上没打算睡。因为大娘老是动来动去的，监护仪一直有干扰的报警声，她自己无法入睡，更影响旁边的人，我给同病房的老两口说，你们要担待一下，晚上睡觉可能有点不好睡，他两异口同声地答道，没得事没得事，反正我们也不太睡得着，只是你今晚要辛苦一些了。大娘实在是不能忍受身上线线绕绕一直闹着要起来，医生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大娘的生命体征比较平稳，就让把监护仪取回来了，两点多我进病房去大娘翘着二郎腿歪着躺在床上，大哥困得在旁边的陪床上睡着了，沉沉的呼吸声释放着他这几天来的疲惫，我给大娘搬到枕头上睡好盖上被子，又把右手的被子上搭了一件棉衣，这样她右手就不好伸出来去撕敷料了，转身时不小心踢到了陪床脚边，大哥一下惊醒坐了起来，我说给你吵醒了，大哥尴尬地说我没注意就睡着了。我说没事，她应该也困了要睡了。 早上交班时，我们说免费政策要是能把她的费用全免了就好了，她特别适合这个免费政策，护士长说她来申请，我想这个好消息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他肯定会很开心。从入院到现在，大哥给了我们百分之百的信任，从住院费用到手术时间，他对我们没有任何的疑惑和不满，没有抱怨为什么别人费用能免他不能、没有抱怨为什么别人都安排了手术他还没有安排，这么纯朴的人如果我们还不能为他多做点什么，我自己都会觉得惭愧。 夜班回家一觉醒来，在科室群里看见同事发的视频，视频里是拆了纱布的大娘，第一次在没有大哥的搀扶下，一个人迈着大步大胆的在走廊上走着，虽然速度很慢，但是这是她这几年来最大的进步，旁边跟着憨厚的大哥，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的笑容，我想科室的每一个人都跟孝顺的大哥一样开心，大哥教了我们善待父母，是我们一生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