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草帽〔原创〕（上集）

张开喜

（作者：张开喜）

　　在过去“多子多福”的年代，奶奶看到妈妈肚子又凸显出来，心想三儿媳妇又有喜了，奶奶多么盼望三儿媳妇给生个孙女，因为前二个儿子的后代全是男丁，就连三儿子前三个孩子也都是男孩。在过去的山村里，不像如今这么方便，哪个时候没有条件去医院产检，一是大山里距医院很远，出门不方便；二是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只能是顺其自然，怀上了到时候就生。奶奶盼孙女心切，如是，就多了一些对三儿媳妇的关照，帮她做做家务，生活上倍加关心和体贴……

　　这年的中秋节过后的一天上午，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气候宜人。妈妈的第四个孩子，在接生婆“表婶”的助产下，小宝宝顺利的降生了，随着婴儿的一声哭啼，“表婶”扒开小腿儿一看，告诉妈妈，是个女娃。刚刚生产的妈妈，顾不上疼痛和疲惫，脸上露出了笑容，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奶奶更是喜上眉梢。在门外苦等焦急的爸爸，听到睡房里她表婶说是个女娃，不顾禁忌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也是高兴不已。因为这个家庭前三个孩子老大、老二、老三都是男娃子，虽然人丁兴旺，但美中不足，还缺少个女娃。因此全家人都期盼添个女娃娃，渴望家里有朵“花儿”，今天喜得千金，全家人自然是皆大欢喜。

孙女出生后，奶奶说给娃起个名字吧，爷爷刚从山地里回来，爷爷突然想起刚才看到满山遍野的野菊花盛开，花海似锦，菊花飘香，爷爷借题发挥，高兴的对家人说，孙女就叫菊花吧，多好的名字，咱们老刘家有了“花儿”。

　　菊花出生后，因为老刘家后代只有这么“一朵花儿”菊花从小长得聪明可爱，全家人都很宠爱，菊花在家人的呵护下，幸福的度过了幼年、少年。菊花上学上到小学毕业，尽管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娃，但因为当时社会还存有重男轻女的残余思想，加之当时山村落后，经济还不富余，更何况菊花家前面还有三个哥哥，经济上比较困难，家里供不起四个孩子都上学。在上学问题上，父母亲认为，女娃迟早是人家的人，还是让男孩子上学吧，因此哥哥们好歹都上到了初中毕业，可菊花只上了个小学毕业，也就没再读了。

　　菊花从小学毕业回到家，她小小年纪非常勤快，每天帮助家里做家务，譬如放牛、割草、砍柴、打猪草等，有时候也帮妈妈洗洗衣服。菊花长到十六、七岁，开始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虽然没能上成初中，在生产队集体干农活儿，同龄的姑娘们多，大家在一块有说有笑，菊花倒也蛮开心。

　　光阴似箭，时光如梭，不觉不然菊花长到了十九岁，女大十八变，如今的菊花，婷婷玉立，一双细长的腿，掐身的腰，凸出的胸，脸上红润，充满着少女的姿色，两个乌黑发亮的粗辫子总是一个搭在后背，一个搭在胸前，一对柳叶眉，衬托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每当见人一笑，两个小酒窝，更加显现，真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菊花很有礼貌，见到长辈，总是甜甜的微笑，见到年轻的小伙，总是羞涩的躲避着对方的视线，遇上漂亮的小伙，也会冷不防的偷偷看上一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话间，菊花也到了找婆家的年龄。

　　在一个春夏之交的日子里，这几天村东头的一位表婶（媒婆），隔三差五的往菊花家跑，菊花每次看见表婶与妈妈小声的说着什么，有时候奶奶也凑过来听，看着表婶一阵话语之后，妈妈、奶奶还连连点头。等表婶走后，菊花问妈妈刚才表婶跟您都说啥呢，妈妈说：“傻闺女，过几天妈妈会告诉你的”，看来妈妈还卖起了关子。

　　过了两天，这位表婶又来到菊花家，妈妈还是避开菊花，她们交流了一会儿之后，等表婶离开菊花家，是妈妈主动跟菊花说：“闺女，你表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这时菊花害羞的对妈妈说：“妈妈您真讨厌，我才多大点儿，人家还不想嫁人呢”。其实菊花只是这么一说，菊花很想妈妈告诉她，小伙子是谁？又是妈妈先开口说：“小伙子是咱们邻村的，他叫冯明华，赶明儿你表婶和妈妈带你去看看”。菊花还是应付着说：“我才不去呢”，其实菊花一听说是冯明华，她心里已经有了数，明华是菊花小学五、六年级同班同学，只是菊花从学校回来后很少与明华相见，明华虽然是住在邻村，但至少也隔着七八里路，菊花这位农村姑娘，很少出远门。有一次跟着妈妈赶集，在路上偶然遇到过明华一次，菊花见小伙儿长变了，个子高了，脸型也长开了，比小时候胖了许多，留着一个小分头，相貌比小时候好看多了。妈妈以前不太认识，菊花趁妈妈不注意与对方招手致意，明华也是热情微笑的与菊花招了招手，毕竟是同学嘛，这都是在表婶给她家介绍之前的事。

　　一次妈妈和哪位表婶一块叫上菊花去赶集，没有直说去见男朋友，在赶集路上的一颗大槐树下，菊花又偶尔碰见冯明华跟着一位婶子，估计是明华的妈妈，这次见面跟以前不一样，因为妈妈已经跟菊花说过。想必明华心里也知道。菊花和冯明华都很羞涩而礼貌的彼此打着招呼，因为路上人多，又都是半道相遇，菊花和明华不好意思交流，哪位表婶说：“你们回去商量一下，过两天答复我”。菊花后来想，双方见面的这颗大槐树下，一定是哪位表婶、妈妈事先与明华家约好的地方，不然怎么这么巧，可见这颗大槐树见证了她（他）俩第一次准备相亲的相会。

　　哪位表婶离开后，在路上妈妈问菊花：“闺女，这小伙怎么样，相中了吗？”这时菊花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什么呀，您说行就行呗”。

　　其实姑娘已经看上了小伙，因为同学时期有所了解，加上小伙长大后，相貌不错，上次哪位表婶给妈妈介绍说，明华家庭条件不错，家里有五间大瓦房，房前屋后种瓜种豆，每年都杀过年猪，还杀一只羊，腊肉挂上一排排，明华家孩子姐弟三个，加上父母身强力壮，家里劳力多，在生产队，年年都是余粮户，每年都是成粮接新粮，这在农村可算得上是富裕人家。菊花心里答应，只是不太好意思说而已。

菊花跟妈妈赶集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平川马路两边田间的小麦开始成熟，金黄的麦穗勾起了头，麦秸秆儿开始发白，一股大风吹来，麦浪滚滚，麦味飘香，有很多人已经开始动镰收割小麦。

　　菊花想，咱们山里的小麦会比平川晚半个月，不出半个月我们也开始收割小麦。这时菊花想，如果定亲能成，我得给他编一顶漂亮的草帽，而且得提前动手，等到定亲后，马上要过端午节了，想必他会来我们家，我得送给他一样珍贵的礼物，在我们农村，姑娘给对象送顶自己亲手编的漂亮草帽，是最好的礼物。

　　过了大概五六天，哪位表婶带着冯明华和他妈妈、姐姐一块来到菊花家，正式向菊花父母提亲，这一切都是在男女双方及其家人认可的情况下必走的一道程序。菊花心里很激动，家里人也都很高兴，妈妈提前准备有一些菜，还从楼上取下一块腊肉洗净煮熟，忙忙叨叨一个上午，招待贵客们吃了一顿饭，菊花和明华的亲事就算定了下来。哪位表婶和双方父母们还商量了一些后续的事宜。在妈妈眼里，女儿还是个小孩子，因此，有些事菊花不全知道。

　　说起草帽，过去在农村，是人们必备的遮阳帽，农村的夏天，骄阳似火，人们下田耕作、上山砍柴等户外活动都离不开它。草帽至少分两种，有粗草帽、细草帽之分，细草帽是精选又细又白的麦秸秆编制而成，凡是戴细草帽的人，是有钱且讲究人的象征，普通人大多是戴粗草帽，如果去买的话，当然细草帽价格贵多了。

粗草帽

细草帽

　　等到山里也开始收割小麦时，菊花从自留地割回的小麦中，精选出很多又细又白的麦秸秆，准备给他编一顶很漂亮的细草帽，麦秸秆挑选出来后，用清水洗去上面的尘土，显得更加洁白均匀，再将麦秸秆晒干后，小心翼翼的用干净白布包起来，生怕有一点点污染。一切准备好，就开始编制草帽辫子，每次编制前，菊花都要将手洗得干干净净才动手编制。

　　刚刚编制第二天，草帽辫子才编一米多长，午饭后，家人们大多在睡午觉，菊花坐在闺房正在专心编制，这时三嫂撩开门帘儿走进闺房，故作惊讶的说：“哎呦，菊花这是在给谁编草帽哇？”三嫂比菊花只大四岁，她跟三哥结婚才一年多。其实三嫂是明知故问，知道小姑子刚定亲，也知道是给小姑爷编草帽，故意逗小姑子玩玩儿。她这一问，菊花显得很不好意思，随口说了一句，“给三哥编的，”三嫂说：”哦，你三哥好福气呀，一会儿我告诉你三哥”，下午三哥见妹妹还在编草帽，跟妹妹开玩笑说：“妹子，听你三嫂说，你在给我编草帽”。菊花冲着三哥撒娇的说：“去一边去，三嫂给你的草帽还不够你戴?”三哥又是一个明知故问：“不给我，那你是给谁编的？”三哥也是想故意逗妹妹玩玩儿。菊花说：“讨厌，我不告诉你”。菊花只顾自己专心致志的编草帽辫子，不再搭理他们。

　　在一个下雨天，生产队无法干农活儿，全生产队社员听到队长喊叫集合到小队部开会，说是开会，其实，生产队的会一般情况都是组织学习报纸或传达上级的文件，队干部讲讲生产上的事。大家一听说开会，男女老少从自己家拿都着小板凳往小队部走，老汉们有的拿着旱烟袋，妇女们有的拿着针线活儿，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菊花这位已经进入成年的社员，当然也得去，菊花想，开会用耳朵听，又不影响手上干点零活儿，如是，就将草帽辫子和布包的麦秸秆都带到会场，利用开会机会，抓紧时间编，菊花在会场上编了一阵子。这时的会场，副队长为社员们念了一会报纸，又组织学习了一份县里的文件，接下来队长讲了讲生产方面的事。会议室里妇女们有的一边听会一边做着针线活儿。老汉们一袋接着一袋的大口吸着旱烟，浓浓的旱烟味弥漫着整个会议室，满屋子乌烟瘴气。这时菊花想去上厕所，更想趁此机会，出去透透气，离开座位前，生怕别人乱动她的东西，还专门用脱下的外套上衣盖在草帽辫子和秸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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