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童年时的乡下》

行者

《童年时的乡下》

从淮安市区万达广场向东走是水渡口大道。这条大路一直向东是钵池山公园、弘辉首馥、香格里拉、东方丽景、洪福小区、和达雅苑等，大道两边是高楼林立的小区，路南边荗华小区占据了钵池山公园东边的大片土地，现在看上去这几个小区人口密集。早晨上班的时候，水渡口大道车来车往、人來人往甚是热闹，远远的望去车多、人多，汇集成了一股人流、车流，已经形成了淮安市区东部城市了。到了晚上的时候，水渡口大道甚是热闹，大路上的灯光照的地上如同白天，来来往往的车辆灯光，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小区里闪烁的灯光如天上的星星，就是这片星光灿烂、人群密布的土地，钩起我童年的回忆。

童年时候的六十年代，这片土地是紧靠钵池山大口子的乡下，有新建、洪福、毛渡、团汪等几个大队，在钵池山公园大口子湖与小口子中间有一条路向东路通这几个大队，这条路是附近农村几个大队通向市区大闸囗的一条主干道。因为我母亲就出生这片土地上，是当时的新建大队，童年的我住在东长街，经常下乡玩。父母忙于生活，常常没有时间照顾我，所以一到了暑假我就被母亲递到了乡下，因为乡下还有我的外婆、舅舅、姨娘亲戚等，加之我母亲娘家在当地又是个大户，堂亲家族盘根错节的可以沿伸到新建、洪福、毛渡几个大队，我这个城里來的娃可以在乡下周游玩至几十户戚。吃过黄亮亮的玉米饼，咬过煮熟的山芋，吃过最多的是熟鸡蛋，乡下亲戚们热情招待我，又因母亲做姑娘时是当地有名漂亮聪明的“二小姐”， 所以我这个“二小姐”家的娃，在乡下时沾了不少母亲的光。

我记得最多的是坐着牛车下乡和回家。那时候乡下往城里送东西，就是一辆汽车胶轱辘大车，套在黄牛身上拉着，上面可以放东西也可以坐人，赶车的多是老农民，手执一个长长的竹鞭子，鞭梢很长，“啪”的一声牛就跑起来了，喊一声牛就慢下来了，一路上两边风景尽收眼下。母亲为了能把我递下乡，必须计算好乡下牛车路过的时间，母亲和我站在东长街路头两淮路上，看到牛车来了，她和人家说好递到我外婆家，不收一分钱，母亲跟人家说了几句客气话，我就坐上牛车下乡了，加之外婆家在新建大队路边，所以到了外婆家时我就会一蹦一跳的来到外婆身边。外婆很喜欢我，喊着我的乳名，说了声“不要乱跑啊”。

外婆家住在路边，对面是个新建大队小学校，南北两排靑砖红瓦房，东西两幢三间房，还有一幢土墙房是老师弄饭的地方，围成小学校广场，在当时来讲应该是周围几个大队最好的建筑了，所以外婆家很好找。外婆家的后面，隔一条小河有个同我一般大的亲戚，他家是外婆子妹中的亲戚关系，在农村中家族关系极为重要，只要在族谱中有血缘根系的亲戚，平时来往还是很密切的。我在乡下玩时他是我的保护人，他名子叫“孙洪美”，在孙姓家族中排“洪”字班，和我舅舅是同辈，亲戚中都叫他“洪美”，长得比我结实多了，活象一个“铁称铊”站在那儿，脸大、耳朵大、厚嘴唇，不高不矮的个子，说话的声音特别大，脸上永远是厚嘴唇张开的憨笑，只要他在我身边，这不是吹的，没人敢欺负我。夏季的晚上，他会带着我粘“知了”，一晚上时间会粘许多的“知了”，然后我会和他找一个风吹得很凉快的土堆上睡觉，四面风吹來时格外的舒畅。这在当时盛夏高温晚上难以入眠的时候，是最好的避暑胜地。

童年的我比较顽皮，到了乡下后自然也是难以收敛，没有了父母亲的管束，就如同一只放飞的鸟。我这个城里来的孩子，在外婆家自然也是有不少的好朋友，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都愿意和我一起玩，下河摸鱼捞虾、上树抓鸟是难免的。他们都让着我，有好吃的东西让我先吃，有好玩的东西让我先玩，我俨然成了当地的“小霸王”，谁知偏偏遇到外婆家东面的一个小孩，在一颗弯弯曲曲的老桑树下，他要上树摘桑叶回家养蚕，因为桑树上的嫩叶子都在树梢上，可我偏要先爬桑树上吃桑葚，一时挣扎不下就打了起来，碰巧那天“洪美”不在场，失去了保护人，我这个城里娃哪里是他的对手，我趁他不注意咬了他膀子一囗，深深的印子几乎见血了，他痛得大声喊起来。有人告诉了外婆，外婆赶紧牵着我的手到人家赔礼道

歉，回到外婆家的晚上，外婆洗干净我身上的泥，和我一起坐在门板上乘凉。

我记得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天上是满满的星星，树上的知了被热得大叫，月亮高高的悬在天上，外婆家四面通风的空地上仍然难免有一丝丝热浪，外婆摇着钉了几个补丁的扇子给我吹凉，她给我讲了至今仍难以忘记的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调皮的娃，是爸爸妈妈的独养儿子。他小时候十分顽皮，几乎和家门口的孩子都打过架，妈妈常常陪着笑脸给人家赔礼道歉。他要吃什么爸妈就买什么，要玩什么爸妈就买什么，成了当地有名的“淘气娃”，邻居大人们都不准自已孩子与他玩，这个调皮的娃只好在家里与爸爸妈妈闹，一直玩遍了家中所有的玩具，吃遍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这个任性的娃让爸妈也十分头痛，无奈他们就这么一个独子，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希望这个娃快快长大懂事。突然有一天，这个娃要玩爸爸身上的头，要把爸爸的头用刀剁下来，说爸爸的头上有眼晴会动、嘴上能吃东西，耳朵大大的，那么多的头发可以一根根玩呢。爸爸妈妈听了大吃一惊，难以满足这个娃的要求，但又拿不出来办法阻止这个娃的要求，因为他们已经太溺爱这个娃了，连续拖了几天后，只好满足了这个娃的要求。那天爸爸躺在床上，这个娃拿起菜刀猛地砍了下去，他看到刀囗下爸爸睁大的眼晴，他突然间的被惊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砍到了爸爸的头上，生性骄生惯养的他，被吓得掉头向门外跑去了。

原來这个娃砍爸爸的头时，他爸爸事先做好了准备，在身上弄了个假头，这个娃砍的是假头，娃不知道啊，一下子以为砍到头了。爸爸也连忙起身去寻找这个娃，哪知道这个娃也许受了什么刺激，妈妈追到院子外面时，这个调皮的娃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爸爸以为这个娃藏在哪家，就在村里一家一家的问、一家一家的找，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娃，村子里人知道后也连声叹气，溺爱害了娃也伤了大人啊。

我听到了这里之后，也深深的被吓怕了，这个调皮的娃真的让大人也害怕。我连忙问外婆，这个娃跑哪里去了？他爸爸妈妈找了吗？外婆替我摇起了扇子，又轻声轻语的讲了下去。

这个娃跑了之后，他的爸妈也被惊醒了，寻找娃成了他们的愿望。爸妈先开始在附近乡村找，找遍了附近的每一个县城，头顶烈日炎炎、脚踩风雨泥泞大道，先后几年都没有找到，爸妈卖了家中财产，胸前掛着白布上写的“寻儿”，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啊，娃是爸妈的心头肉。爸妈为了找娃，熬白了头发，妈妈的腰都愁弯了。

多少年后，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爸妈走到离家百多公里一个乡下庙里，他们也走的累了，连忙敲门请庙里小和尚让他们躲雨过夜休息下，明天再去找娃。打开庙门的小和尚听了他们口音先是一惊，细细的打量了下爸妈，然后把爸妈引到后堂休息，路过庙里大堂旁边时，这个小和尚指着一颗老槐树双手合一说：“施主在上，你们可否把这颗弯曲的老槐树育直了啊？”爸爸一口回答说：“树要育直得从小树苗开始，用直棍子扎紧，树也就慢慢的长直了。这颗弯的老槐树已经长弯又长大了，育直了不容易啊。”谁知道小和尚听了后跪在地上，对着爸妈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娃，你们再仔细的看看。”爸妈看了后连忙抱紧了小和尚，一家三口在这个庙里终于团圆了，老和尚闻声出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爸妈听。原来这个调皮的娃砍了爸爸的头被吓坏了，跑出家门一路逃荒要饭来到这个庙，老和尚知道后收留了这个娃，用佛门善道教育了他，这个调皮的娃从此在庙里开始忏悔。老和尚这时侯对着娃说：“你已经洗心净面了，回家团圆吧。” 爸妈谢了老和尚带着娃回家，这个娃回来长大后成为当地的有钱人。

外婆讲到这里时，指着天上的月亮说：“月亮和星星看着你呢，你长大后要做个讨人喜欢的人啦。”我连忙“嗯、嗯”的点头，记住了外婆讲的故事。我记忆的脑海里一直到今天仍然记着外婆：她不高的个子，廋廋的身体，端端正正的脸上永远洋溢着笑容，一把头发向后梳盘起来，说话的声音如同轻轻的雨点，一双勤劳的手细而小。

乡下的生活是丰富而有趣的。我有时候就跟着舅舅后边走，舅舅比我大好几岁，已经能帮家里做事了，他去割猪草时会带着我到田里玩，那时候乡下可以说是风景很好，河里的水

是清的，一眼望去鱼儿在水里游呢，空气是绝对的新鲜，偶然漂来一阵牛粪的味道，那是今天闻不到的空气、看不到的风景。我的舅舅上学时候成绩比我好，在他硬梆梆的板床上，常常会看到翻烂的小人书和神话传说，他做作业也快，可惜他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后来我才知道外婆家就他一个男劳力，外公去世早，家里必须有一个人去生产队里挣工分，否则队里分粮食、分蔬菜就要拿钱去买，舅舅过早的就参加了劳动。我曾经看过舅舅挑粪，一付空担子到石码头居民厕所里把粪水装满，然后摆上几片泡桐树叶防止粪水外溢，一路上有点微微弯的扁担会有节奏的响着，挑到生产队大粪池记两工分，一有空闲的时候，舅舅就会和我一起看小人书，即使不上学了也挡不住他对知识的渴望。舅舅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他依然能说出“三国、水浒”和钵池山的典故，有时候也流露出对当年失学的懊悔。

舅舅结婚的时候，按照当地传统婚床必须有个男孩子“压床”，这个美差自然落在我头上了。结婚前的那个晚上，我躺在红彤彤的被褥里，一股清新和扑鼻而来的香味，头枕软软的新枕头，里面放着红花生，床上还有几张面额不大的纸帀，有貮分、伍分的，还有不少的硬糖，我那天晚上糖吃了不少，口袋里也装了许多。那一夜睡的很香，也是一生中唯一的“压床”。现在想起来，这是我童年乡下生活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舅舅新房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红被子、红床、红色木箱子和红柜子、红水瓶、红花纸、红双喜等，满满的喜庆气氛。

童年的我，住惯了热热闹闹的城市，一下子到了乡下，仿佛看到了一幅连绵不断的画卷。只见绿色连着绿色，树旁边还有树，房前屋后尽是桃花芳香，万千垂柳在风中晃动，没有了城里街坊邻居的喧闹声，显得佇静而干净，能看到金黄色的稻子，能伴随波浪似的麦田一起唱歌。

乡下有爱我的外婆，还有和我一起玩的朋友。那是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只可惜美丽的乡下已被今日高楼所代替，乡下那片土地上已经不断的被改造，如今已经被一幢幢高楼占据，唯有童年时期的回忆，让我对这片土依然十分留恋，有时候又让我感到这片土地上的无奈。但我至还记得:童年时的乡下，永远是一道独特、迷人的风景，那里的人，那里的水，那里的风，那里的记忆……

202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