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随笔47：和老班长说说心里话

老马

有一首军歌这样唱道：

“我的老班长，再给你抽根家乡的烟,

我的老班长，我真的好想再跟着你,

我要为你再编一支歌，弹起你爱听的吉他,

等到我们再重逢的那一天，一起放声把歌唱。”

听着这感人动情的歌曲，不由得想起了我的老班长、老战友潘福根同志。

光阴似箭，老班长离开我们二连战友6年了。

每一次我和济南的二连战友聚会，都会说起老班长。此时总是觉着老班长就坐在那里，和我们一起相聚相叙，和我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是战友情、二连情，这是我和您在一起永远不变的话题。

回想那痛心的2018年1月17日下午，从北京传来了老班长病故的噩耗。我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这的确是真的。

老班长虽然走了，但您留给我的人生精彩画面，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入伍不久的潘福根

和老班长潘福根的战友情谊，说来已经50多年了。1970年年底，我入伍来到济南军区后勤第十分部军械修理连一排二班，我们连队也叫二连。潘福根时任副班长，我们同在一个班，后来，他当二班长，我任副班长。他当一排长，我接过老班长的接力棒，任二班长。我们一起勤奋努力，一步一个脚印，为军队军械装备事业贡献青春和力量。

我们为军队建设辛勤奋斗了几十年，正当我们共享美好生活的时刻，老天不公，残酷无情地把老班长带走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我心里一直在和老班长说：

您走得太早了，人过70古来稀已成为历史，现在的人怎么也得八九十岁，也不能去天堂报到的，您才刚到69岁，就走了。

您走得太突然了，过去我们在一起说了那么多年的心里话，可是这一次，您没有来得及和我们打个招呼，就走了。

您走得太可惜了，您为部队军械装备事业，呕心沥血，勤恳拼搏，艰苦奋斗了一生，立下卓越功绩，是全军军械战线不可或缺的一员战将，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走了。

您说走就走了，我总觉得太突然太遗憾了。我们退休辞别工作岗位，迎来新时代美好的晚年生活，新时代的日子越来越美好，您怎么就说走就走了。

漫漫长夜，风雨沙沙，引出了我太多的追忆。 我们共同度过那么多年，风风雨雨，有苦也有甜，历历在目，时时呈现在我的面前，我脑海里时常浮现您的风姿容貌，我们一起激情燃烧的从军岁月画面。

我始终觉着，您并没有走，没有离开我们，还在二连一排二班，还是我的班长。

二班合影照。前排左一潘福根、左二赵广坦、左三李宪栋、后排左二作者

老班长虽然不在了，但曾经风华正茂的我们，为军械装备事业共同战斗的沧桑岁月，牢牢地印记在脑海里了。

1971年年初，我入伍在十分部新兵连集训结束，分配到军械修理连（二连），一下连队我就分配到二班，二班长李宪栋向我介绍了二班全体成员，有1968年、1969年、1970年老兵，还有几个和我同年入伍的新兵，他对我说：副班长潘福根去济南参加军区技术革新展览了，不久就能回来。过了不多久，您回连队了，我终于见您了，心里甭提有多么高兴了。

我们二连作为军械修理连队，一直有个好传统好作风，就是干部带战士、老兵带新兵、把好思想好作风好技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当时，您就承担了“老师”的角色。那时，您才21岁，却已经成为我们许多战友的良师益友。做火炮修理工，对您来说并不陌生，您在常州一所技校毕业，到修理连正好对路。您是连队里为数不多的业务尖子，那个时候，我就挺敬佩您的，我的老班长一身本领。

我在二班，成为一名军械修理工，在您手把手地精心传教下，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基本上掌握了修炮的技术，可以和战友们去完成火炮修理任务了。1973年，您任二班长，我从连部文书回到二班任副班长，又和您在一起了，我们同吃同住同工作。您带领我们在二连车间挥汗如雨修理火炮，不辞辛苦去胶东26军、内长山要塞区、烟威警备区、青岛警备区修理火炮，为作战部队火炮拉得出、打得响做好保障。

在您带领下，全班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出色完成各项任务，二班连年评为先进班，是全连的一面旗帜。

有一段时间，您的入党提干，因故受到一些影响。看得出来，您多少有些心思，有些压力。经常夜晚熄灯前，我们在二班储藏室，促膝谈心，说工作谈思想。面对压力，您像一个坚强的战士，敢于接受考验，面临曲折，您没有背上思想包袱，没有停滞不前，而是思想不走样，工作努力干。

经过考验，您入党了，时隔不久提升为一排长，我接任二班长，继续归您领导。那个时候我曾经想过，您文武双全，多才多艺，还颇具文艺才干，会唱歌、吹笛子等，我们还同在连队演出组排演节目，在分部机关礼堂同台演出过军人的节目。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部队肯定会留住您，让您入党提干，凭您的才干，一定能在部队干出一番事业来。

潘福根

您提为排长不久，上级领导机关很快发现您是个人才，于1976年调您到济南军区后勤部军械部工作。离开二连时，我心里又高兴又有不舍。

老班长才华横溢，从修理连队战士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直至济南军区装备部副部长，陆军少将军衔。您从1994年起，历任济南军区技术部副部长；军区军械装甲部副部长、部长；2003年6月任军区装备部副部长。您在军区乃至全军，在军械装备领域赫赫有名，您精通业务，领导有方，全军区军械装备管理工作成绩斐然，为军械装备事业发展作出杰出贡献。

从后勤连队成长起来的将军，凤毛麟角，从一名修理工成长为将军，您是我们后勤部队的一名佼佼者，也是我和二连战友们的共同期待。

因为工作需要，后来我也离开二连，我们虽然先后离开二连了，但联系不断，情谊永续。1977年，我随25野战医院从河北执行抗震救灾任务回山东，列车到达济南，您随同军区首长、机关人员到车站迎接我们。您挨个车厢去找我，用那洪亮的嗓音呼唤着我的名字，当我听到久违的熟悉的声音时，一跃冲出车厢，像归队二班似的，和您又重逢了。

您是一个重情怀旧的人，对过去和您共事过的战友，始终忘不了。几十年了，我一直把您作为我的班长，您一直把我作为您的副班长，关心我，爱护我，帮助我，让我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您那火热的战友温暖和情谊。您知道我眼睛不好，十分留心这件事，于20世纪80年代，为我定制了一副变色眼镜，我留用到现在，每次戴上，就会想起您。90年代初，我刚到济南安家，您专门定做一个多用途煤炉给我送来，让我全家暖意浓浓的。

您热心待人，乐于助人是出了名的，您帮助过很多战友解决实际问题，我听到过不少这方面的故事。这些事情看似普通平凡，但普通平凡中却蕴含着您对战友的浓浓情意，让人难以忘怀。我们二连战友提起您，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20世纪90年代初，我从部队转业，在省直某部门工作，您在军区后勤部工作，您在军区大院，我在省政府大院，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心地间遥相呼应。从20世纪70年代起，您和我们二连战友，带着激情，带着勇气，在连队谱写了青春的篇章。90年代起，您宝刀不老，和我们继续谱写了军政军地联手为国家和军队建设奋斗的新篇章。

记得有一次，我去牟平出差，在养马岛上，我乘坐的车和去胶东检查工作的老班长的车不期而遇。当您的车对面行驶过来时，我一眼看到您在车里，听到您在呼唤着我，当车停下，您迎面走来时，我们高兴地在养马岛上相逢，我又像重新回归到二连二班。天赐良缘，让我们在不同的工作领域和岗位，出差途中也能相逢，让我们难舍难分。

2013年，我去海南省开会，想看看国产大军舰，我告诉您想去看看海军军舰，您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来到南海舰队169号驱逐舰上，并同时见到北海舰队护送辽宁号航母的115号和116号驱逐舰停泊在码头上，十分壮观。见到军舰前甲板的主炮，当年您带领二班下部队修炮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军械战士和军械装备物我一体，忘不了的，此时在海南登上军舰，圆了亲眼见证新型军械装备的梦想，这是您精心安排才得以实现的。

右一潘福根、左一作者

2016年，您在北京住院期间，蔡指导员带领李宪拣、殷仁方和我，还有战友方健，专程去北京看望您。一路上，我总在想，您生病了，不知道病魔把您折磨成什么样子？当我们进入解放军总院病房见到您时，我顿时一愣，您竟然不像一个病人，还谈笑风生。我知道面对病魔，您的心理无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此时的您，却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您告诉我：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积极配合治疗就是。我清楚地记着，您告诉我：治病就像打仗一样，就像面对敌人一样，要一仗一仗地去打，一个一个地去消灭敌人。

自您生病以后，和您多次见面，您都意志坚强，精神饱满，犹如当年带领我们二班战斗在修理火炮现场那样，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干劲十足。您身上始终持有钢铁般的意志，是个钢铁铸就的英雄战士。现在想来，面对疾病，您勇于挑战，经受病苦不叫痛；面对生死，您无畏无惧不怕死。您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战士，冲锋陷阵不怕死的战士。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您作为有志之士，有报国报家之赤心，有理想信仰之理念，有志气有爱心有责任感，是一个不怕苦累不怕困难的男子汉。您操心操劳一辈子，太累了，但不想停顿下来，想继续为军械装备事业做些什么，为战友们做些什么，但病魔却让您无法抗拒，只好停息下来，让您好好歇一歇。

老班长的遗体告别仪式，还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接到这个通知，去不去北京，我心情极为矛盾。不敢去，是怕怎么面对生龙活虎的您，突然间就悄无声息了呢？面对老班长爱人继军大姐和儿子潘力，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的。但还是要去，几十年的战友情永远割舍不断的，要送上最后一程，不留下任何遗憾。当我进入解放军总院告别厅，见到清瘦的老班长时，我悔恨万分，没有在您健在时，多来几次陪陪您。迈向继军大姐的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走出告别大厅，我问身边战友，怎么没放哀乐，他们说放了，难道那一刻什么也不知道了？

潘福根将军

2016年，您生病了。得知这个消息，我父母很是不安，多次关切询问。我父亲曾经在济南军区后勤部工作，当年和您同在后勤部机关工作。我母亲是上海人，和您同为上海老乡。我父母知道我们当年是一个班的战友，自然，他们对您的关心牵挂就会多了一些。过去，您和蔡指导员、仁方战友，曾几次来干休所看望我父母。您生病期间，我父母不时问起您的情况。您生病以后，我害怕失去一位好战友、好兄长、好领导。每次和您见面，我心中极具矛盾，想见您又害怕见到您。每一次见到您，您那种意志坚强，认真做事的精神，深深感染和打动了我，犹如又回到当年，您带领我们二班战斗在修理火炮现场那样，依然干劲十足，精神饱满。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么多人都在怀念老班长，老班长安息吧。

您一辈子走过来，政治坚定，忠于党忠于人民，为官清正，严格自律，始终保持了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

您一辈子走过来，为军为家为友，操心出力，胸有大志，光明磊落，清风气正，爱岗敬业，德才兼备。诚恳做人，孝敬老人，厚道待人，乐于助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军人，好领导，好战友，好兄长。

斯人已去，逝者如逝。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安息，生者奋然。我们对逝者最深沉的哀悼，就是永远记住您。

二连战友年维佳曾对我讲过一句话，当过兵的人都称为战友，一个连的兵是亲战友。我的老班长、亲战友、好兄长，我会永远记住您的。作为您的副班长，我还想请您回来，继续当我们的二班长，带领我们跨海疆，赴边防，为部队修理火炮，为国防建设谱写新的篇章，继续奏响二班团结战斗的新凯歌。老班长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左一起殷仁方、潘福根、作者

虽然和老班长别离6年了，但我们共同战斗的军人岁月和战友情谊，将永远定格在我的精神世界里。

刘卫平

2024.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