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碑拓与钩摹浅说

姜浴清

　　薛龙春先生乃书法理论大家，对于汉代碑学的传承有着比较深入的研究，结合赵之谦书法专题在浙江美术馆展出之际，做了一个精妙的讲座。

　　《西岳华山庙碑》

1、华阴本（剪裱本，缺百字）：东肇商东荫商兄弟、郭宗昌（1621重装）、王弘撰、新安旧家、黄文莲、朱筠(1773)、梁章钜（1836)、端方

2、长垣本（剪裱本，最全）：王鹏冲、宋荤（1699)、陈崇本、成亲王（1797)、刘喜海、端方

3、四明本（整拓本，缺百字，多出题名）：丰熙、全祖望、天一阁、钱东壁、印氏（1805)、阮元（1807)、端方

4、顺德本（剪裱本，缺九十六字）：马曰璐（秘不示人）、伍福（1814前）、张荐粢（1821)、李文田（1872)

　　朱彝尊以此碑为汉碑第一，其跋长垣本云："汉隶凡三种，一种方整，鸿都石经、尹宙、鲁峻、武荣、郑固、衡方、刘熊、白石神君诸碑是已；一种流丽，韩敕、曹全、史晨、乙瑛、张表、张迁诸碑是已；一种奇古，夏承、戚伯著诸碑是已。惟延熹华岳碑，正变乖合，靡所不有，兼三者之长，当为汉隶第一品。余生平仅见一本，漫患已甚，今睹西陂先生所藏，文特完好，披览再三，不自禁惊心动魄也。"

　　翁方纲对《西岳华山庙碑》的钩摹。

1、华阴本明末清初为王弘撰（1622-1702）收藏，后归朱筠（1729-1781)，翁方纲曾借以双钩一册。

2、长垣本清初为王鹏冲收藏，后归宋荤（1634-1712),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下落，但金农、高凤翰等人皆有钩本。1778年五月，翁据金农双钩本完善了此前双钩的华阴本。

3、在获得金农钩本的副本之后，翁方纲还曾借朱筠本细校，重新制作了一个双钩本寄给陕西巡抚毕沉。

　　4、1789年春，翁方纲又据张燕昌所寄双钩四明整拓本制作碑图，标明上下题字并中间损位置。

　　5、1790年秋，再借钱大昕所藏四明本整轴对勘，用长垣本、华阴本诸本合补而成。

此本自钩摹完成后，乾嘉学人观瞻作跋者有34人之多。

　　6、1793年冬日，翁方纲终于获见陈崇本购自商邱宋氏的《华山庙碑》长垣本，又用五天时间完成全本的钩摹。阮元门生张鉴、屠倬见到翁本，皆以为"惊心动魄"。

在若干次细致的双钩实践之后，翁方纲不断辨明阙字与纠正错误，逐渐获得完善的钩本。

他指出长垣本与华阴本相比，形较减削而神逾腴厚。

　　除了作为拓本的替代物，双钩也是补全残拓的有效手段。

嘉庆十四年（1809)，阮元将《西岳华山庙碑》四明本整轴携至京师，次年与长垣本互对缺文，摹其碑右所全百字，双钩补于拓本缺处。

　　严可均《铁桥漫稿》:

（四明本）嘉庆十三年（1808）归阮伯元（阮元）抚部，越三年，余在抚部寓所，坐卧相对者七日，双钩一幅而归。

余既从阮伯元抚部借得四明天一阁整本，手自双钩讫，整本缺字百余，乃借出成邸此本（长垣本）钩补缺字。

复全钩一本，而额首缺题名亦以整本钩补附诸册末。

　　嘉庆年间，刘喜海在获得《西岳华山庙碑》长垣本之前，曾就朱锡庚（朱筠之子）借钩华阴本。

在获得长垣本之后，刘曾请陈克明双钩所藏《西岳华山庙碑》长垣本分赠友人，王筠等人对于陈的手艺赞不绝口，认为精审出诸本之上。

　　晚清书家参与的双钩本

何绍基。

道光十二年（1832）二月，在天一阁见到《赵圉令碑》及《刘熊碑》单纸宋拓，不过主人只允许站着观看，不允许假归。

三十年后，澧州蒋明允收得宋拓《刘熊碑》及颜真卿《祭侄文》，允许何绍基双钩《祭侄文》，但《刘熊碑》靳不与钩。

　　咸丰九年（1859)，杨继振（1832-1879）自嘉兴获得《娄寿碑》拓本，答应何绍基借归钩摹，何绍基《借钩杨又云继振所藏＜娄寿碑＞即题碑后》云：

又云居士欧赵徒，禾中得此珍球琳。……许我借归真大惠，江南旧梦重温爆。午窗描取一两幅，夜睡摹想画破衾。桂、张二宝傥并到，何惜十指松煤黔（桂相国藏梁氏《华山碑》、张松屏藏宋拓《石门颂》，俱欲借钩）。

　　在当年十一月十六日的日记中，何绍基写道：

晨起，钩《娄寿碑》起，……至竹朋（李佐贤，1807-1876）处借小蓬莱阁刻，乃无有。……今日钩帖得三纸。

直到本月二十三日，《娄寿碑》的钩摹方大功告成。

　　乾隆间，武进唐翊华（竹虚）在毕沅幕府，曾向商丘宋氏借钩长垣本，此本后为方朔所得，他认为"钩笔之精，足传此碑之神"，嗣后友人往往借以再钩：

壬辰（1832）在塾，查琴斋明经（查懋桐），乙巳(1845）入都，延膏源大令（承德县令延瑞），于此皆钩一本去，亦甚肖。今来山东，何子贞（何绍基）太史首钩一本，张小蓬司马（张盘，1812-?)、沈小石大使亦相继各钩一本装之，皆极佳。

　　方朔《双钩长垣本汉延熹华岳庙碑跋》附《何子贞太史跋 咸丰庚申》:

双钩古帖贵得神趣，若仅摹形质，便毫厘千里矣。昔从燕庭假此帖令人精钩之，竟无是处。今从小东（即方朔）处见此，始悟摹古不在得貌，非善书人直无庸动手钩刻古帖也。

何绍基还力劝方朔将所藏唐竹虚双钩本付梓，如《小蓬莱阁金石文字》之例，但一时未果。

　　咸丰九年（1859）八月，何绍基自崇恩（1803-1878）处借得《沙南侯获碑》，双钩一纸20余字。在这个大轴上，他还过录了写给崇恩的赠别诗，诗中有云："摩挲十日不忍释，老腕钩出多细筋。""老媛狞腕双钩出，可比将军墨拓佳"。

启功先生绫边题跋称："当影印之术未出时，金石善本但凭双勾辨析毫厘，不减唐人响榻，况出何媛翁（何绍基）之手，胜于唐世供奉损书人远矣。"

　　咸丰十一年（1861)，何绍基自山东回到长沙，从友人处分别借得黄易旧藏《赵圉令碑》整拓、钱大昕旧藏《赵圉令碑》整拓。其时正值酷暑，他不敢挥汗钩摹，乃令刻碑人历城陈浩为之双钩，并装为巨轴展玩。

　　赵之谦

同治二年（1863)，赵之谦旅食京师，成《二金蝶堂双钩汉刻十种》:

《赵廿二年上寿刻石》《甘泉山元凤残字》《杨量买山记》《莱子侯刻石》《南武阳功曹墓阙》《沙南侯残碑》《文叔阳食堂记》《李禹表》《陈德残碑》《杨叔恭残碑》等。

　　赵之谦作于当年九月十日的自序称，他的双钩古碑活动乃在太平天国毁坏文物之后，有特别的意义：

无事静坐，磨墨膏笔，少劳手足，以为玩好，诚非灵异，若其著录此区区者，更何足道，况敢为之举世不尚与毁弃之后哉。

　　八月二十五日，他还特意篆刻"二金蝶堂双钩两汉刻石之记"一印。

九月九日在"绩溪胡澍川沙沈树镛仁和魏锡曾会稽赵之谦同时审定印"的边款中又说："同治二年，《二金蝶堂双钩汉碑十种》成，遂用之。"

十二月刻"会稽赵氏双钩本印记"边款亦云："不能响榻能双钩，但愿文字为我留，千载后人来相求。"

　　赵之谦将双钩正本赠予沈树镛（1832-1873)，初稿则由魏锡曾（1828-1881）收藏。

魏锡曾《书二金蝶堂汉碑十种序跋后》云：同治癸亥(1863）秋冬间，见搞叔成此书于都门，其正本随贻韵初，钩摹跋语用高丽笺，以侧理纸为前后副叶，宋藏经纸书签，而以双钩初稿界余。

　　同治三年（1864）三月，赵之谦又据天一阁藏宋拓本《刘熊碑》，参合翁方纲钩本补钩二十九字并作考校，耗时十日。嗣后沈树镛将残拓本、赵之谦双钩本、平安馆刻翁方纲双钩印本装为一册。

第四行

□柴守約夏勤禮聖心散敦五經之疇圖

兼古業嚴其妙行條言道

第五行

宜京夏莫不師印六籍五典如派如泉既

練州那卷舒委適忠貞竭效官口。

　　赵之谦在写给魏锡曾的信中曾谈及此事：

《刘熊碑》世间无拓本，仅天一阁本，汪容甫（汪中）先生藏本、巴俊堂（巴慰祖）本皆无可问者。均初忽买到一本，真奇宝也（明人剪標本，价尚不昂，卅金）。因为重钩天一阁多字本别存一册，尽半月功考证讹阙，雪中手木强不知冷，近已装池成。

　　这套册页包括残碑、钩本、碑图以及考校，其双钩乃"取墨本追摹体势"，盖"双钩古刻非能任意为之，一碑有一碑面目，宜先求形似，然后神骨，与临池大异"。可见赵之谦对于双钩于形似之外，亦有神骨的要求，非寻常描摹可比。

不过，杨守敬认为，这个钩本轮廓曲折，起收方棱，殊非原碑真相。

　　同治十一年（1872)，赵之谦又接受李文田（1834-1895)的委托，为他新得的《西岳华山庙碑》顺德本补摹缺页，赵在钩本上题道：

仲约学士得伍氏本《华山庙碑》阙九十六字者，实海内弟四本也，惜长垣、华阴二本近在浙中而不得借，因摹旧双勾本补之，俟诸异日，更钩珍本。

　　仲約学士場区民木華山願問間大大字者賓海内前西太山增表理基馆三本近在洲中西天得始回基遠便的太湖上後抽及日要動良加越告

　　此一时期钩摹古碑与乾嘉时期的精确要求已有所不同，赵之谦按其习惯的方式进行钩摹，他的钩本常常与底本差异甚大。

　　吴大徵

《恒轩所见所藏吉金录》自序称："余弱冠喜习绘事，不能工。泪官翰林，好古吉金文字，有所见辄手摹之，或图其形存于箧。"

吴大激不仅双钩文字，也钩摹青铜器的器型。潘祖荫(1830-1890）所藏《沙南侯获碑》六行足本即倩吴双钩，有清同治十二年（1873）潘氏滂喜斋刊本。

　　潘祖荫跋云：

右《沙南侯获刻石》足本。荫所见凡五本，惟此本字最多。石始见于徐氏（徐松）《西域水道记》、翟氏（翟云升）《隶篇》。道光间刘燕庭 （刘喜海）方伯、吴子宓（吴式芬）阁学皆得之，惟所见俱止前三行，无所考证。此石世无精榻本，近且日益渺，后三行又向未著录。兹属吴清卿（吴大激）编修钩摹付梓，并以同人考释附焉。

　　杨沂孙

同治六年（1867)，杨沂孙出资，将一本徐铉摹刻《碣石颂》的双钩本梓行，认为远胜唐人李阳冰篆碑真拓：·阳冰而后，篆之可见者独宋初徐鼎臣（徐铉）,《绎山》之传于今者即其所摹也。余又得《碣石颂》双钩本，玩其结体笔法，断非挽近所能伪作，其书实胜于阳冰。

　　光绪九年（1883)，俞樾在何激《思古斋双钩汉碑篆额》一书的序言中，明言此书学篆者宜人置一册：

汉篆不可多见，欲观汉篆者不得不博求之碑额。盖汉碑诸篆额实秦篆之嫡派也。世人习见《绎山》传刻之本，以为秦篆初不如是，不知彼传刻本结构仅存，神奇全失，乌足以言秦篆？……何竟山（何徵）太守博学好古，篆隶并工，尝哀聚其所得汉碑额，用双钩法摹而刻之，以印本寄余。余谓欲学篆者宜各置一篇，以玩其用笔之法，胜于摹写枣木传刻之本万万也。

　　双钩印本

乾嘉之交完成的《小蓬莱阁金石文字》，是黄易最为著名的出版项目。

(1800年钱大昕序）

1794年左右，他双钩完成所藏汉魏诸碑唐宋旧拓﹣-《宋拓石经残字》《成阳灵台碑》《魏元丕碑》《朱龟碑》《谯敏碑》《范式碑》《王稚子碑》等七碑，共四册，书的封面题《黄氏小蓬莱阁初印金石录 揽胜斋藏》。

到1797年，又增《武梁祠像唐拓本》(《新出武梁祠像》附）《赵圉令碑》《三公山碑》等三种，而成五册的规模。

　　阮元《致黄易》：前接手翰，并寄《小蓬莱阁金石》刻本。(1797年六月六日）

胥绳武《致黄易》：周山茨先生前属武代求《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刻本，便中祈寄与一本。(1797年十一月二十日）

　　1798年四月， 翁方纲《致黄易》：接诵手札并寄新银钩摹古刻五册。

　　《石经论语》'所损益'，损：此手旁下一画似有穿过右边之意，似不可了，此处直画不应一直迳下，是否？益：此中间八，其左一笔原本不甚分明，似乎今双钩太著痕迹，此一笔当如何？……求兄再逐字细审之。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小蓬莱阁金石文字》三卷本

武梁祠祥瑞图题字

武斑碑

郑季宣碑

　　《小蓬莱阁金石文字》的特别之处，不仅在于汇集了相关学者之间的学术对话，它还以摹写或双钩的方式再现了名碑的一波一碟，为人们提供一套临摹汉碑的范本。

《石经残字》曾经的主人董元镜称此书"既使古人之遗迹不泯，复令后人之取法有资" 。

　　此书原版今日罕见，流传甚广的有道光十四年（1834)石墨轩翻刻本、道光二十二年（1842）仁和高学治陵苕馆重摹本等。

道光二十三年（1843)，高学治又续刻《夏承碑》《娄寿碑》《刘熊碑》与《吴天玺碑》四碑的双钩本："其《娄寿》《刘熊》两碑出翁先生覃溪钩藏本，《吴天玺碑》火毁后墨本日少，爱假宋拓钩摹，以存古碑面目。《夏承碑》则梁氏、巴氏皆有刊本，流传或寡，因类梓之。"他的续刻活动显然受到了黄易的启发与鼓舞。

　　归安丁彦臣（1829-1873）宦游山左时，搜集古钟鼎彝器、残碑断碣拓本甚多，仿《小蓬莱阁金石文字》之例，取其佳者双钩锲木，成《梅花草盒双钩碑刻》五册(1872)，该书只刊双钩图版，无任何考释文字。

　　凌霞在该书序言中提及，

双钩刻木的单行本，桂馥、巴慰祖、许链（1787-1862)皆曾有之，

集合多种碑刻的双钩本当以《小蓬莱阁金石文字》为嘴矢，此后续有高学治《陵苕馆双钩古刻五种》(1843)、徐渭仁《随轩金石文字四册》（寒木春华馆刊本，1837)、张宝德《铁砚斋双钩石刻文字一册》(1852序）、杨守敬《望堂金石文字十六册》(1870-1877）及《望堂金石二集》等

　　凌霞没有提及的双钩印本其实尚多，包括叶志选《平安馆金石文字七种》、吴云（1811-1883)《两鼎轩彝器图释》《二百兰亭斋金石文字七种》《长垣本西岳华山碑双钩本一册》(1867)、张德容《二铭草堂金石聚十六卷》(1871-1872)、何激《思古斋双钩汉碑篆额三卷》(1883)、吴大激《攀古楼汉石纪存（沙南侯获刻石）》(1873)、石宗建《古欢阁双钩秦汉石刻一册》(1889)、余弼《俪古阁双钩金石文字一卷》(1878)、舒立浚《山可楼双钩古刻十六卷》、刘心源（1848-1915)《奇觚室乐石文述》(1899）等。

　　杨守敬《望堂金石》50种

跋《庐江太守范式残碑》云：小蓬莱阁有双钩宋拓全本，最佳。余尝谓黄小松、翁覃溪诸公创为双钩刻本之法，有功于后学，亦有功于古人……私意欲将汉晋篆隶及六代三唐书，无论石之存与不存，择其尤者双钩镌木，使穷乡僻壤单寒之士皆得集天下之大观，窥书法之正传，又使后之好古者易于重刻，不至有传写讹误之失，而古人之精神面目永传不敝，岂非一大快事哉！

　　1915年，罗振玉《汉晋石刻墨影》双钩新出碑刻15种，八月一序云：

去年冬，予捡晚出之汉魏诸刻咸同诸家所未得见者二十余种付诸装池。今年长夏，矢志影模，舍漫滤已甚及细书非吾目力所能胜者，日模二三纸，逾月遂得十有五种。其十四种者皆出于我生以后，惟嵩庙石人顶"马"字为黄小松访得，以传拓至少，亦并及之，颜之曰《汉晋石刻墨影》。取校原刻，自谓笔法具存，临池家可取以临写，仅下墨本一等。然以视初志，仅偿什佰之一二已耳。

　　孟庆云（活动于清同光间）题《西岳华山庙碑，宝汉斋本》云："余初见双钩本，后得洋照本，又得洋人石印本。……宝汉斋摹刻远不及洋照。"

　　沈维钧《寰宇贞石图目录弁言》:"然自吴清卿之《窓斋集古录》出，杨星吾之《寰宇贞石图》成，以原拓原文照相影印，生面别开，后来居上矣。"

光绪八年（1882)．宣统元年（1909)

　　双钩本作为范本

赵魏曾向黄易借观双钩《娄寿碑》，不过黄易并未应允，"惟《娄寿》双钩本，弟应酬作书往往临此，故未寄耳。"

裴岑纪功碑

　　《西岳华山庙碑》是金农学书重要的学书模板，也是他建立个人风格的重要资源。

《西岳华山庙碑》顺德本上有金农"金氏冬心斋印"一印。有学者认为此拓本原由金农收藏，后转马曰璐，但我们并没有见到铃印之外的切实证据。

　　阮元《汉延熹西岳华山庙碑考》卷二收桂馥跋：此西陂宋氏完好本，金寿门、高南村所钩并出于此。

高翔也曾双钩《西岳华山庙碑》作为临摹范本，王澍客居扬州时，高翔尝赠以双钩本，王"得之喜，遂精意摹此本"。

　　吴江陆璜（字虔实） 临摹《西岳华山庙碑》长垣本。

陆耀《隶便序》：昔先君子之学书，自弱冠以还，未尝一日废临摹。中岁得商邱宋尚书家《华山碑》双钩本，立意摹三百通行世。

陆耀《西岳华山庙碑》华阴本的题跋：《华山碑》墨拓传世绝少，先君子晚年得宋商邱家双钩本，谓如对临三百过，庶几方驾古人，遂弃人事而为之，已至二百余矣，不幸捐馆。

　　乾嘉以后，双钩作为临摹范本更是寻常之事。

如受邓石如学习方法的启发，方朔学习汉碑，亦从双钩本入手。他十二三岁（1829-1830）时得到《西岳华岳庙碑》长垣本及华阴本的名家钩本，历年所临不下数百本，自认为造诣不在陆璜之下。

　　咸丰九年（1859)，何绍基曾尽三日之功通临《华山庙碑》，其款识云："借方小东所藏唐竹虚钩本临一过，时已未四月初四五六日，暖记。"

　　1860年夏日，方朔从军经过济宁，偶然购得顾蔼吉手钩油素《西岳华山庙碑》华阴本，风神波碟，与梁章钜(1775-1849）藏本（即华阴本）无二，认为"足敌四明" 。回到济南之后，何绍基一见激赏，又借临数月之久。

　　翁同稣酷爱《张迁碑》。光绪二十五年（1899）九月一日，借到祝少英所藏《张迁碑》"东里润色"四字全本，此本较巴慰祖、翁方纲藏本为胜，六日他以祝本与自己的钩本对校细看，"凡余本谬处，黄笔勾补之"，至晚方毕。

自七日开始他决定双钩祝本，70岁的翁同穌目昏眼花，每日只能钩得数字或十数字。恰好重侄孙翁之缮（小名大宝）时来探看，十九日他为翁同稣钩《张迁碑》四十余行，翁以为甚精，遂再令双钩十页，二十六日，又令钩最后的十三页，直到次月十九日全部钩毕。

　　郑孝胥临《王纯碑》，跋文称此钩本乃杨守敬同治七年(1868）得自九江。（北京瀚海2019年春拍）

梁启超跋《自临张表碑》亦云：《张表碑》在分书中最姿媚，与今隶倡近。拓本极难得，从杨氏《激素飞青阁双钩本》临一通，为庄儿学楷师资，乙丑上元任公自跋。

　　双钩本与晚清碑学

晚清民国之际，碑学已具席卷之势，但有人甚至连真正的双钩本都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所临摹的古碑常常是刊行的双钩本。

当然，不同层次的书家多少都有获睹原石与拓本的机会，

在临习时并不会完全受到双钩本的左右。但清代碑学的主要人物大多有参与双钩活动的经验。

　　双钩本保留的是空心字或是空心的点画，而承载它的背景却消失了。

"背景"缺席，点画轮廓线成为观看与临习的重心，尤其对于那些少见拓本的人来说。原先并不为人注意的黑白交接处的轮廓线，此时却能吸引临习者的视觉。

　　梅花草庵与望堂双钩的《西岳华山庙碑》长垣本。

　　在后人眼中，各种《西岳华山庙碑》的双钩本，以及据双钩而不能翻刻的本子几乎完全不同。

刘喜海认为，襄陵乔氏重摹本、曲阜孔氏重摹本分别钩自华阴本与金农双钩长垣本，但都以怪异为奇古，转失汉人法度，后者"貌虽似古，意则失真，故作奇拙，转成怪异，直是金冬心隶书"。

　　由于椎拓的困难与相对高昂的人工成本，一件具体的拓本虽然会在金石圈中流通，但数量毕竟有限，很快会被巨大的社会需求所稀释，尤其是那些知名度高却原石亡佚、只有少量拓本与双钩本传世的汉碑。因此，双钩古碑（尤其是双钩刊本）是一般阶层碑学实践中的实际范本。

学汉碑，需要扎实的书法功底，非一般人可以通透。赵之谦的一席之地，与其浑厚的书法基本功和历史文化底蕴密不可分，我也觉得深奥而有意开始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