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八幽情》黄磊

象山黑三

<p class="ql-block"> 《尺八幽情》</p><p class="ql-block"> 黄磊</p><p class="ql-block"> 在荆门,还有在湖北的潜江、远安、当阳等地区人们形容一种物品的长度较短,并约定俗成一定的长度,常常脱口而出:“尺八长”。此时此刻,所使用的方言“尺八长”,也就是用语言描述了一种物品的长度关系。“尺八长”是我国中原地区人们常常使用的方言,方言是人们使用中的一种语言习惯,因为地方方言拥有十分妩媚的语言优势和地位,也就得到了人们的十分喜爱。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因为喜爱了,也就流传了下来。方言是古时候人们的语言遗存,是人们在一个地区语言使用中逐步形成的,这种方言的演绎和使用,并不是凭空杜撰和想象出来的,而是具有着坚实的物质和文化基础。上世纪70年代,我作为一名知青在荆门农村插队时,看到当地的农民都是住着一种叫做干打垒的夯土房屋,这种已有千余年人类建筑居住史的房屋,除了建筑的质量是一个重要的方面,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土坯的夯土厚薄关系,如果土坯的夯土足够厚实便会冬暖夏凉。因此,人们在建筑这种干打垒式的房屋的时候,如果有路人从此旁走过便会关心的问道:你们家的土墙夯土是多少厚?东家一般也会回答:“尺八厚”。显然,荆门一带的人们所讲的方言“尺八长”或“尺八厚”中的“长”及“厚”是指物体的长度和宽度。那么“尺八”又是讲的什么意思呢?它的出处又是源于何时何地呢?</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也是不理解的。</p><p class="ql-block"> 人类语言的产生来自于劳动以及与劳动有关的需要,尤其是语言赖以依托的语言的词或词组的出现和演变,源于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以及人们相互之间的娱乐活动。</p> <p class="ql-block">  唐湜,九叶诗派中代表人物之一。他不仅是诗人,而且是我国最重要的诗评家。近几天我有心闲坐,便重新翻阅了《中国现代散文精品文库》,还有唐先生的诗集《飞扬的歌》。其中,他的散文《六十载遨游在诗的王国》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文中主要讲述了上世纪30年代在我国的文坛上有三个北京的大学生出版的《汉园集》震惊了一代诗人。何其芳、李广田和卞之琳三人才华横溢,光彩照人,后来他们都分别成为了我国诗歌界或散文界的翘楚。唐先生在他的散文中使用了大量的笔墨评论和分析了卞之琳的诗歌《尺八》,并将卞之琳的《尺八》与他的另一篇作品《距离的组织》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对比评判,他认为卞之琳的《尺八》“有一种时与地的远距离的反复跳荡,一种苍凉的历史阔度与透视,后面的文字,更凝合了一些古典传统语言、节奏、色彩于现代语言之中,给了我们一种类似盛唐的阔大气象。”唐先生又写道:“我知道诗人曾去日本的古都京都住过,这诗里就洋溢着一种思古的幽情,诗意浓郁,大异于诗人大部分诗中的那种冷漠。”卞之琳的诗歌《尺八》中描写道:“像候鸟衔来了一方的种子,三桅船载来了一枝尺八,从夕阳里,从海西头。”卞之琳的诗文总是寓意其中的,从景、从情、从点滴的文字之间道出文笔书写的深刻来了。</p><p class="ql-block"> 诗人唐湜进而又写道:“我记得苏曼舒有一首古诗里也曾抒写到‘春雨楼前尺八箫’,那是唐人创制的一种箫管。长尺八,唐代有许多日本人来帝都长安求学,这‘海西头’该就指的是唐代的中国。可现在,诗人这‘海西客’却乘日本的海船‘长安丸’来到日本的古都,夜半听到楼下有醉汉吹起尺八,就不禁想到古代那个‘孤馆寄居的番客’听雁声‘得了乡愁’,却‘得了慰藉于邻家的尺八’,第二天就去当时繁华的长安市上‘独访取一枝凄凉的主管。’”僧人苏曼殊和诗人卞之琳都是当代诗坛的著名诗人,他们的诗歌通常都飘着一缕缕凄凉的古意,抑或是怀乡归思的深深情谊,在他们的诗行的尽头,总是会给我们留下遥望或者倾诉,还有的就是幽深、精巧和盎然于色,又或是淡淡的抒情和诗画,阅读着他们的诗歌,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到了我们的将来和远方。</p><p class="ql-block"> 这是人们享受音乐或诗文之后的一种情愫。</p> <p class="ql-block">  那么, 尺八到底来源于何时何地呢?有人说尺八源于唐朝,盛行于日本,在当代中国则早已消亡。其实,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p><p class="ql-block"> 尺八,是一种古老的竹制吹奏乐器,其音色独特,具有深沉而悠扬的音乐特质,长一尺八寸,盛行于唐朝。尺八在唐朝属于十部伎燕乐部,存在于盛世美颜的绝佳乐器,实时演奏出陶冶内心纯净的绝世之音,绕梁三日,余音袅袅,但尺八在演奏和把握上存在一定的难度,在中国古代音乐的发展史上具有独特的历史地位。尺八,从演奏的发展上有一个逐渐演绎的过程,初为五孔,后逐渐演变为六孔、八孔。自明朝以后,在尺八的基础上又出现和盛行了洞箫、南箫等等。南箫是八孔形制,尺八也好,南箫也罢,八孔形制已是高度完善状态的乐器,多调门、宽音域,形制简约而功能强大。至此,尺八作为一种竹制乐器日益完美,也逐渐的成为了竹制乐器当中的俊彦翘楚。</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80年代中叶,日本当代著名尺八艺术家木村智一先生到中国寻根,了解尺八在其发祥地的历史和现状,不少学者、乐器厂家大惑不解,“尺八难道是中国乐器吗?”是的,尺八确确实实是中国乐器,而且是正宗地道的、中国最古老的传统乐器。但是,在许多人的眼里,包括相当一部分的音乐人的心中也认为尺八是日本的音乐乐器,这实在是一个谬误。甚至,著名诗人卞之琳和著名诗文评论家唐湜也认为“古代那个日本‘番客’的怀乡与带了尺八归乡,叫‘尺八成了三岛的花草’,因为我们这古国早已没有了。”温润凄美,意境悠远,但又显得多么的凄凉,又显得多么的悲惨!其实不然,尺八从未在中华大地上消失,它除了继续在民间保持原有的品质和音域,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变化和发展,比如乐器箫的出现就是在尺八的基础上予以了新的内涵,并逐渐演变为另一种精美的乐器。甚至,在2000多年的历史时空中,当乐器尺八逐渐走出了宫廷的深院高墙,并被一般百姓所掌握和喜爱,便也逐渐成为历朝历代的流行乐器,甚至将音乐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而乐器尺八则逐渐演变借鉴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丈量物品的计量单位:“尺八长”、“尺八厚”。这种以方言形式出现的语言传承和借鉴的结果,在语言的进化和发展中不是个例,我们在现实的语言语境中依然可以寻找到与古语言、古音乐的继承关系。从这一点上讲,荆门一带的人们在语言中依然使用的“尺八长”、“尺八厚”等等方言可谓是中国语言学中的活化石,也可以理解为荆门地区的人们对音乐的喜爱已经达到了十分高的程度。</p> <p class="ql-block">  荆门人对乐器尺八有了情怀,便有了方言“尺八长”、“尺八厚”。</p><p class="ql-block"> 尺八以及“尺八长”、“尺八厚”,不能不说是本有于荆门地区现实中的神奇故事。同时,“尺八长”、“尺八厚”也是存在于荆门人方言之中传承隋唐盛世的注脚。</p><p class="ql-block">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历史上的一个偶然,或者一个事件,只要与人们的劳动和生活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便有了无穷的生命力。有学者考证在唐以前,所有吹管乐器都称为‘笛’,也有人认为吕才发明了尺八。据传汉代在四川盆地地区,民间吹奏尺八已十分盛行。到了唐朝,吕才所制作的尺八,一跃而上进入宫廷成为雅乐,并被载入史册,引起世人的关注。随后,尺八便又流落到了民间,流传到了中原地区。</p><p class="ql-block"> 音乐带给人们美的向往,还有远方。</p><p class="ql-block"> 遥望渔舟,不隔尺八。陈俊逸,我在中学读书时的同学,他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故乡,做了一辈子的中学的化学老师,桃李芬芳。但是,临了退休的年龄,他依然放不下对音乐的热爱和执着,又拾起了学生时代的琴竹敲打起了扬琴,手起槌落之间便又传递了优美动听的乐章。在荆门以及周围地区,像陈先生一样怀着对音乐的执着和喜爱的人们不在少数,他们既像诗人又像乐人,心里怀揣着对音乐和诗歌的寻觅,佇立于荆门的绿水青山之间,远远地望着奏响美妙音乐或吞吐优雅斯文的小船,心中感觉到它就如同尺八一样并不遥远。情感一旦有了流露,文化便会有了传承,荆门人的这种超越时空的情感交流和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展现了他们对于远古时代文明的憧憬和远方世界的热爱,还有对于现实生活的热情和歌颂。从而,在民间也就有了千年流芳回荡的传唱:“尺八长”、“尺八厚”。</p><p class="ql-block"> 百竹之林,难取一支。正如“海西客”的唯一愿望:“归去也,归去也,归去也——”。</p><p class="ql-block"> 尺八,尺八长——,尺八厚——。宛转悠扬的远古声声,低婉诉说,连绵久长。 </p><p class="ql-block"> 这是藏于我心中的歌。</p><p class="ql-block"> 2024年2月25日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