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学记》实录（十八）箕裘相继

茆屋闲客

临近午时，天不下小雨了，但轻微的东南风，却转刮成三四级的西北风，气温也降低下了好几度。一直漫游在滨海公园里的梁逊与闲客，顿感凉意浓重。

二人快步来到公园里的一家会所，这里已聚集了不少游客，好在三楼，还有一间空着。服务生送来一壶龙井茶，还有两份热腾腾的简易午餐。兄弟俩一边喝茶吃饭，一边又聊着《学记》。

闲客：下一段经文，历史的画面感很强，我们孩提时那一帧帧相似生动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梁逊：作者乐正克，这位老祖宗，太会打比方了！三个譬喻，文约义丰，形象生动，确切深刻。圣贤智慧，流传了2300年，至今仍光芒四射！要学通弄懂，还须逐字逐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高明的冶金匠，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从制作鼓风皮囊学起。

闲客：文中的“裘”字，古今学者，多有“缝补皮袄”解释，似乎与学成“良冶”是远了点。所以我赞同贤弟的这个理解。

记得我们小时候，不少农家的土灶旁，都装有一个木制的小风箱；在铁匠铺里，我们看到的，往往也是师父在打铁，徒儿在拉大风箱。这风箱，都是为了灶火、炉火烧得更旺。现在这些东西，很难看到了，即使到大山里的古寨中，恐怕也难得一见此景了。

在那远古时代，还没有木制风箱，学制裘皮风囊，是那时冶金打铁的必修课。所以精明的铁匠，一定会要孩子学做“鼓风机”，就是用兽皮缝合的鼓风皮囊，再令儿徒用风囊向炉中鼓风，以锻炼臂力体力，认识观察火候，调节火势大小，适应在高温环境下工作。这样时间长了，儿徒就会渴望自己，也能打出一把锐剑，进而掌握冶炼打铁的全部家传技法。

梁逊：良弓之子，必学为箕：高明的制弓匠，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从编制簸箕等基础技能学起。

闲客：优秀的弓匠，也是最懂制弓的难度在哪，让儿子从哪学起。先学会用柳条制作簸箕和装箭袋，这是制弓的基本功。在让孩子锻炼臂力、熟悉木性的同时，也能慢慢学会制造好弓的全部技能。

梁逊：以上两句经文，讲的是一个道理，都是让学员在耳濡目染、先易后难、循序渐进、日积月累的过程中，漫漫成长为“良冶”与“良弓”。

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初学拉车的小马，要先将它拴在车后，跟着慢慢适应，慢慢提升驾车技能。

闲客：如何驯服小马，让其成为一匹合格的驾车者，同样也是有讲究的。主人将小马拴在车后，令其不够自主，没啥自由，让小马天天看着大马如何驾车。小马在熟悉道路、感知环境中，时间一长，它就会特别渴望自己也能到车前拉车。等到本事具足的那一天，它也能独立驾车了，即使遇到不好的路况，也不致惊慌失措。

梁逊：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君子懂得这三件事其中的道理，就可以立志做学问了。 

闲客：为裘、为箕、车在马前，这些都是初学者容易做到的事。我们家长、老师，若不懂得这些道理，对孩子学习，一味地急于求成，只知道满堂灌，总在搞题海战术，希望一步到位，速成学霸，那势必要事与愿违，甚至遗患无究。

梁逊：有个词叫“箕裘相继”，就出于《学记》的这段话，是子承父业、传承家业的意思。当然这个成语，已被今人嫌弃喽！

而我们中国的古人，却不是这样想。古代智者一直认为，要成就一件大事，单靠个人一生的努力，那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祖孙几代人，一代接着一代干，不断总结教训，不断累积经验，这样才能把家业学业做到完美极致。比如以前的中医世家，就有“医不三世，不服其药，亦不足以为良医”这一家训。

闲客：这是因为，在古代中国，家是命运共同体，最小的单位是家，而不是个人。古代家族，有家业，有家学，更有家教。欲行孝双亲，立身扬名，只有子承父业，代代传承，才能赓继前行，齐家治国。

梁逊：在传统的中国，创业那是祖宗的事，后辈当下的使命，首先是要守业。有了传承前提，进而力图创新，目标是使祖业更加昌隆，这也是子孙禀承孝道的重要内容。为人子孙，哪怕再优秀，也不能任性，也不可平白无故，说创业就创业，更不会将多少代先辈打拼创下的祖业，随随便便地扔掉。

闲客：近几十年来，我国企业的平均寿命，已下降至现在的3～4年。很快倒闭的企业，对家对企对国，都是一个很大的浪费，已成紧迫的一个难题。

究其原因，之一是许多年来，一批又一批留学欧美，以及崇拜西方的后生们，在其心脑里，早已浸透了个人的自由自私，他们数典忘祖，总想着标新立异，眼看着家里的几代前人，创下的优质祖业，因没人继承，而纷纷中途夭折……

梁逊：初学者，身在幕后，默默无闻，锤炼心性。虽不能很快出成果，但在长期吃苦磨练的过程中，可以让孩子或小马，慢慢地积累经验，促其内心渐渐生起想做难事大事的欲求。如此量变越来越多，一定会有质变成功的那一天！

（甲辰龙年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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