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来贵阳一趟，哪儿都可以不逛，但文昌阁的老城门建议走走，甲秀楼的夜景也值得一赏。于我而言，倘若只给唯一选项的话，那么阳明祠是非去不可的，就像我曾经到桂林，灵渠是怎么也要去看看的。</p><p class="ql-block"> 阳明祠坐落于贵阳扶风山南麓，是纪念明朝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心学创始人王守仁（1472年—1528年，字伯安，号阳明）的祠堂，建成于清嘉庆十九年，是一处集阳明祠、尹道真祠、扶风寺为一园的建筑群。</p> <p class="ql-block"> 阳明祠之于贵阳，不像昭烈庙之于成都，刘备“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其对蜀地的治理以及人格魅力皆不如诸葛亮，立庙奉祀不过是民间对皇权崇拜心理的折光。阳明祠之于贵阳，堪比东坡书院之于儋州，苏轼谪居儋州，将中原文化的火种在蒙昧的海岛点燃。四百年后，王阳明亦遭陷被贬，他在贵阳龙场悟道，主张“心即理”，倡导“知行合一”，其独树一帜的心学思想，如同划破时空的一道光，至今仍照拂着我们的路。王阳明居夷处困，却亦如苏东坡一般开坛讲学，启迪民智，其个人之不幸实乃荒僻贵州之大幸，中国思想界之大幸。阳明祠的兴建，正是贵阳各界对这位“立业三不朽，千古一完人”致以崇高敬意的表达。</p> <p class="ql-block"> 迈入白墙青瓦的山门，古朴气息扑面而来，只见祠堂依山就势，殿廊层层错落，树龄二、三百年的柏木、皂荚比比皆是，苍劲挺拔。一堵镌刻“扶风”二字的照壁屹立于合计二十七级石阶的两重高台上，照壁与山门同色，背面为扶风寺，琴室、画廊、棋院、书院呈一字排开，抬望眼，山顶观景亭犹似一尊宝塔直插云霄，颇具“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气势。往左，系祭祀最早走出大山，叩问中原文化的贵州乡贤尹珍的尹道真祠，祠前为戏楼，后为享堂，其间以回廊相连，自成四合院落。往右有两重台地，下层立一道六柱五门的牌坊，题字已风化难辨，坊内曲径通幽，光影斑驳；上层即是流芳百世的阳明祠，主体建筑为享堂，堂中端坐阳明先生汉白玉雕像。堂前桂树葱茏，树冠与青瓦等高，依据心学观点，我想桂花与先生之间，应当彼此皆“不在心外”吧。</p> <p class="ql-block"> 伫立在祠堂，面前三块石碑呈纵向竖立，逐节递高，依次纂刻“立德”、“立言”、“立功”三对隶体大字，两侧开辟三大展厅，详细介绍了这位圣贤在政治、军事、学问诸方面的重要贡献和深远影响。屏风上方的阳明先生画像，面容瘦削，峨冠长须，看似仙风道骨，实则鞠躬尽瘁。</p> <p class="ql-block"> 与甲秀楼的熙攘盛况相比，门可罗雀的阳明祠显得格外静寂，夕阳渐渐西沉，古祠被笼罩在一片金黄而神圣的余晖中，让人恍若穿行到《传习录》那浩繁卷帙里，在楼板上每行一步，都能听到自己敬畏的心跳声。</p> <p class="ql-block"> 梁启超先生曾说，中国历史上有两个半圣人，一个是孔子，另一个是王阳明，半个则是曾国藩。从祀孔庙的王阳明固然当得起这份殊荣，但其本人生前却一再强调，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法门就是“致良知”。何为良知？先生有曰：“知是心之体，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悌，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人的良知与生俱来，之所以成不了圣贤，抑或走入邪道，我想个中缘由无外乎两点：其一、良知被内心的妄念所侵蚀、所蒙蔽，故而我们需要不断观照本心，破除贪婪、嗔恨、愚痴等种种“心贼”；其二、明白了该做的事情，鲜有付诸于实践，此谓“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可见我们当以良知为指引，做到知行合一。</p> <p class="ql-block"> 阳明心学的精髓在“心即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具有跨越不同时代的普世指导性，它不是让人得道成仙的法术，也不是传授掘金谋权的秘笈，它对当代社会强烈的现实指导意义在于——你只管埋头提高自身认知水平和人文修养，依循良知本能去践行内心真实的追求，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都去活出此心光明，亦复何求的幸福来，至于成不成圣贤，不必执、不必念、不必悲、亦不必喜。</p><p class="ql-block"> 甲辰年正月十一 贵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