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玉洁萍香

回归

康文达站在阳台上，望着眼前高高低低的灰色楼房，眼里一片迷茫。退休三年多了，住在城市的楼房里，虽然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热不着，凉不着，但心里感觉很憋闷，这段时间尤其想念农村老家的新鲜空气，青山绿水，想念老房子。前几年老家的父母相继去世，老房子空闲下来，又破又旧，院里荒草遍地。每次儿子回来，总要让儿子拉回老家看看老房子，回来就会想念一阵子。老房子是伴随他童年生活的地方，越老越想念。

康文达老伴教师退休后就去南方一座城市给儿子照顾孙子去了，叫他也去，但他是北方长大的，受不了南方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阴冷，一直拖着不去，自己一个人生活。现在退休了没事干，每天去离小区不远的公园里和一群老头下棋，感觉很没意思。这段时间就想着回老家修房子，以后住在老家过田园生活。老家的院子很大，有一亩多地，春天的时候种上一些蔬菜和鲜花，是多么辛福的事，想到这心里就偷着乐，感觉真的回到了农村老家里，过上了悠闲的田园生活。

老家的房子又破又旧，已经不适合居住，如果居住就得推倒重盖，但现在农村盖房子至少也要二三十万，自己的退休工资，除过生活所剩无几，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盖房子，老伴和儿子也挣着普通工资，没有多余的钱来做这件事。

　　这段时间康文达不再去公园看下棋，整天想着回老家盖房子的事。盖房子得花钱，手里又没有几个钱，这就得想办法挣钱，于是康文达每天就去街上溜达，看看有什么挣钱的渠道。

康文达炒的一手好菜，以前她和老伴上班的时候，总是他是主厨，老伴是帮衬，炒的菜色香味俱全，时常得到老伴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也有一种成就感，况且自己也喜欢研究做菜。

他上街溜达也准是瞅着饭店，有一天溜达到一条小巷里就看见一个小饭店门口贴出一张广告，写着招一名厨师，康文达就不自觉的进去了。饭店里很干净，一位四十多的女人正忙碌着，看见他进来就说您要吃饭吗，现在还没到中午得等一会儿。康文达说我喜欢做菜，看见你招厨师想试一试。女人这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番才说，你会做菜，你以前干过吗。康文达老老实实的说我是退休干部，喜欢做菜，以前在家里时常炒菜做饭，也喜欢研究做菜。女人说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就做什么菜，我尝尝再说吧。康文达来到后厨，把冰箱里的菜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就麻利地做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七八碟菜就摆在女人面前，女人都尝了一些，很是满意，笑眯眯说那你留下来吧，中午就可以上班，原来的厨师走了好几天了，快开不下去了。中午时分，吃饭的客人陆续进门，康文达大展身手，得到了客人的夸赞。午饭过后，闲了下来，两人才有时间聊天。女人说我叫毛丽丽，以后你就叫我小丽，我叫你康大哥，以后你就是这个饭店的主厨，我是帮厨兼服务员，我一个月给你五千行不行。康文达想了想说也行，那我就先做着看看。

从这以后康文达就每天去小饭店上班，在和小丽的相处中才知道小丽的家庭情况。小丽也是农村人，而且和自己是一个县城，算是老乡，老公也是这个县的。十几年前去南方打工，后来就不回来了，也不和她联系，她也联系不上。听人说在南方挣了钱有了女人还有孩子，那时候她的儿子和女儿才几岁，她一个人在农村种有几亩地，孩子到上学年龄的时候，村里众多人都来到城里打工，她也带着孩子来到城里。最初在小饭店里洗碗打杂以维持生计，后来这个小饭店老板不干了，她就接手成了饭店老板。现在儿子在上高中，女儿在上初中，花销很大。知道了小丽的现状，康文达很是同情，说以后工资少些吧，你就给我三千就行了，这个丽丽饭店名字太俗，我给你弄一个新招牌。康文达想来想去，决定把饭店招牌改成越吃越有，门面也装修了一下，瞬间就感觉坏境好了一些。这个小巷周围有很多小区，住户很多，客流量大，一到中午和晚上来吃饭的人很多，生意兴隆，小丽和康文达每天忙得团团转。

闲下来的时候尽量让康文达休息。康文达也是勤快人，得了闲也总是干活。时间久了，小丽对康文达就有了一种朦胧的感情，每天上午，就盼着康文达来的早些。

一眨眼一年多过去了，康文达会做的菜越来越多，越来越好，晚上回去休息就研究菜谱。看着每天来来往往的食客吃的津津有味，他就有种成就感，劲头越来越足，攒的钱也越来越多。 小丽越发喜欢康文达了，康文达虽然是她的饭店的厨师，但天生的文人气质，儒雅的外表，幽默的谈吐，让小丽越来越着迷。小丽初中还没有毕业，在农村和城市里接触的都是没有知识干粗活的底层人，如今每天相处的是一个考上大学做过科级领导的干 部，让她心里很是佩服和敬仰。

康文达也感知到了小丽对他的好感，他见过世面，尤其在官场看到过许多栽在女人手里的干部他决定辞职。当他把辞职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小丽很是失落。她不高兴的追问，你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难道是我亏待你了，留下来吧，我的店里需要你。康文达说我来当厨师是想挣些钱盖老家的房子，如今我已攒的差不多了，况且我还挣着工资，我要回老家盖房子，你再招厨师吧。从这以后康文达再也没有到小丽的饭店上班，他把重心转移回了老家，租住在老家村里的一间民房，准备盖房子的材料。但是回到城里时常去小丽的饭店看一看，小丽一看见他来了就很是高兴，热情招待他。他每次来都要和小丽对饮几杯，有时喝的晕晕沉沉的。

　　有次晚上康文达出来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小丽的饭店，小丽很是高兴。十点多了客人已走的差不多，闲下来小丽和康文达对饮起来，康文达喝的有些高了，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到天明，睡在饭店大堂的椅子上，小丽也在椅子上睡着了。康文达心里一惊，推醒小丽说我怎么睡在这里。小丽说你喝醉了，不会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你睡在这里了，咱们两个虽然睡在一起，但什么也没有做你怕什么。康文达说小丽你好糊涂，咱们这样会说不清楚的。小丽说怕什么，我一个人无所谓，我就喜欢你。康文达说你不怕我怕，我还有老婆子哩，然后慌慌张张走回了家。

至此康文达再也没有去过小丽的饭店。过了几个月，康文达实在憋不住了，他也感觉自己牵挂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偷偷的去越吃越有饭店门口看了看。这一看吓了他一跳，饭店门窗玻璃炸裂，里面黑乎乎的，好像着了火。他立刻问了问隔壁的老板才知道，前两个月饭店煤气爆炸把老板娘炸伤了，还说老板娘好像回了农村老家了。康文达专门去了趟小丽的家乡打探到了小丽的消息，小丽受伤不严重，为了孩子上学去本地的一个大镇上的饭店做厨师去了。康文达来到这个镇上的一家旅馆里住下，一家挨一家打探饭店厨师的情况，终于在一家小饭店里问到了小丽的行踪。康文达回到城里想了几天，感觉自己愧对了小丽，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小丽，要不然他不会打探小丽的消息，思来想去他决定资助小丽重开饭店。他回到老家把买来盖房子的材料便宜处理掉，准备了十万元。再次来到小丽工作的饭店，叫出一个服务员说你把这个袋子给了毛丽丽，就说一个姓康的人给的，让她再开一个饭店，名字就叫越吃越有。然后他躲在墙角偷偷看着，小丽出了门口，手里拿着他给的袋子，用手抹着眼睛，康文达也忍不住流泪了。小丽四下张望，想看到他的身影，他偷偷看着很是心酸，直到小丽回了饭店里他才离去。回到城里，康文达省吃俭用，把攒下的工资用来资助小丽在城里上学的儿子和女儿。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孙子小学毕业，不用老伴照顾了，老伴回来了，两个人相濡以沫，互相照顾，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回农村老家过田园生活的事再也不想了，他知道不可能了，从小在城里长大的老伴也不会回农村去。公园里又多了一个看下棋的老头和一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康文达心里的涟漪已一片平静，平静如水。日子一切依旧，城里的生活依然热闹，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农村依旧安静，人口越来越少，院落空空。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年轻人为了梦想远离农村，老年人为了念想回归农村，走出来走不回去的人越来越多，年轻时的激情和年老时的平淡相辅相成，构成了人生的美丽风景。

儿子每年回到家里，康文达都要让儿子拉着他回到农村老家院子看看，拔一拔荒草。儿子说我退休了也要回来盖房子住，过田园生活。康文达淡然一笑说这是你爷爷留给我的房子，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我留给你，你将来处理吧，我是回不来了，年轻的时候想离开，年老的时候想回来，梦想不一定能实现，但有梦想才活的有意义。

写于2023.12.7

修改于2024.2

张玉萍

这篇小说《回归》展现了一种写实主义与抒情主义相结合的风格。

1.细腻的心理描写：小说深入描绘了主人公康文达的内心世界，通过其对往昔的怀念与现实的无奈，展现出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这种对人物精神世界的细腻刻画，是写实主义的重要特征。

2.浓厚的抒情色彩：小说不仅关注人物的内心世界，还饱含了作者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和对乡村变迁的感慨。这种对情感的直接抒发，以及对主题的深刻探讨，赋予作品浓厚的抒情色彩。

3.社会现实的映射：通过对康文达进城后的生活状态及他与小丽之间微妙关系的描述，反映了当代社会中老年人面临的现实困境，尤其是城乡差异、老龄化问题及个体在社会变迁中的迷失与坚守，具有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

4.田园与都市的对比：小说通过康文达对乡村与城市的对比，营造了一种空间上的反差，既突出了乡村的宁静与城市的喧嚣，也反映了人物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5.生活化的语言：文本采用贴近日常生活的语言，使故事更加生动真实，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和可读性。

《回归》这篇小说在展现康文达的内心世界与城乡变迁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值得探讨和改进的地方：

1.情节发展上的线性单一：尽管小说成功地描绘了主人公的心理变化，但在情节推进上相对单一，主要围绕康文达的内心独白和对过去乡村生活的回忆展开，缺乏更多维度的情节冲突和转折，可能使部分读者感到叙事节奏稍显缓慢。

2.人物形象的立体性：小说中的角色，尤其是配角如小丽，虽有基本的性格设定，但在某些方面显得较为扁平。小丽对康文达的感情转变略显突兀，其背景故事虽然增加了深度，但人物动机和情感演变的层次感可以进一步丰富。

3.主题深化与拓展：小说虽然触及了城乡差异、老年生活的孤独与向往田园生活的主题，但在深度挖掘和主题延伸上有所保留。例如，可以进一步探讨城乡变迁对个体精神世界的影响，或是如何面对与适应时代的变化。

4.语言和风格的一致性：整篇作品的语言风格较为统一，但在个别段落中出现了较为直接的叙述和对话，与整体抒情氛围略有出入，影响了阅读的流畅性和沉浸感。

5.结局处理：小说结局虽然感人，但也留下了一些未尽之感。例如，康文达资助小丽重开饭店的情节，虽然体现了人性的温暖，但对后续的发展和双方情感的最终走向，处理得较为简略，可能让读者感到意犹未尽。

这些不足之处并不掩盖《回归》作为一篇富有情感写得不错，优点是语言流畅，故事线清晰，展现了一种写实主义与抒情主义相结合的风格。

一是细腻的心理描写：小说深刻描绘了主人公康文达的内心世界，通过其对往昔的怀念与现实的无奈，展现出人物复杂的心理活动。这种对人物精神世界的细腻刻画，是写实主义的重要特征。

二是浓厚的抒情色彩：小说不仅关注人物的内心世界，还饱含了作者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和对乡村变迁的感慨。这种对情感的直接抒发，以及对主题的深刻探讨，赋予作品浓厚的抒情色彩。

三是社会现实的映射：通过对康文达进城后的生活状态及他与小丽之间微妙关系的描述，反映了当代社会中老年人面临的现实困境，尤其是城乡差异、老龄化问题及个体在社会变迁中的迷失与坚守，具有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

四是田园与都市的杯葛：小说通过康文达对乡村与城市的对比，营造了一种空间上的反差，既突出了乡村的宁静与城市的喧嚣，也反映了人物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五是生活化的语言：文本采用贴近日常生活的语言，使故事更加生动真实，增强了作品的感染力和可读性。

整体而言，《回归》的写作风格融合了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刻洞察、对社会现实的敏锐观察与对田园生活的浪漫想象，展现了作者独特的文学魅力。

点评作者：杨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