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牛头山离小山的家有足足六十里路。在村子的土坡上，能看到远处的起伏山峰像一头健硕的老牛横卧在天地之间。它在这里已经亿万年了，它俯视着以他为生计的人类，任由这种寿命只有百年不到的物种肆意地摧残着自己的躯体，不言不语。</p><p class="ql-block"> 牛头山的深夜寒风呼啸，今天已经腊月初五了，是上山的第十个日子，宋玉川把皱巴巴的棉被往身子底下掖了掖，盘算着。再干个十来天，就能把赊钢筋的钱给还上了。毕竟跟人家立了字据，春节前把钱给还上。</p><p class="ql-block"> 昏暗的灯光下，宿舍里其他卖力的伙计在火炉旁的桌子边围坐着，一边叫喊着：“来来来，放老本了！放老本了！”一边搓着手里的纸牌。一群卖苦力的伙计，在偏远的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山沟沟里。寒冬，深夜。可能让他们最为难耐的，不是饥饿，也不是寒冷，那便是无聊了。如果有人提议赌两把，那是最刺激不过的事情了。也许上天在创造男人的时候，让他们在 “吃，喝，嫖，赌，抽”里面随便选几样，让他们在索然无味的时候能有些念想。有的人，选了一样。有的人，选了几样。有的人全部都选了。而那些没做选择的人，也就成了好男人。</p><p class="ql-block"> “小山他爸，来来来，过来玩两把！”其中一个乡党不停地叫唤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怂恿了。</p><p class="ql-block"> “要不然我去瞧个乐吧，反正只是看看，咱又不玩。那也不会丢了什么，反正也是睡不着，天还这么冷。”小山他爸心里想着。他坐了起来，批了件大棉袄，跟一众人围坐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 “小山他爸，要不玩上一把？玩一把小的试试运气？”</p><p class="ql-block"> 宋玉川摸了摸口袋，刚结算的十天的工资，一天一百块钱，十天正好是一千块. 他看着桌子上起劲的牌，不由地跃跃欲试。就好像有一股子力量在他身体里驱使着，扰动着，支配着他玩上一把。“就试一把吧！”不由分说，他抽出一张二十元的票子放在了桌子上，嘴里念叨着：“试一把，就试一把！” </p><p class="ql-block"> “呦，好牌！运气不错！这把弄了个大的。”一旁的乡党故意讨好似的说着。</p><p class="ql-block">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像鬼哭，又像狼嚎。鹅毛般的雪片子肆意地飞舞着，游荡着，恨不得填满山谷里的每一个石缝。整整一个晚上，小山他爸手里捏的票子随着眉头的紧皱，舒展；时而薄，时而厚。</p><p class="ql-block">天亮起来了，但今天是做不了工的，下雪了，山上的活，也停了。</p><p class="ql-block"> 干不了活，那只能睡觉了。已经熬了一宿的小山他爸终于不玩了，他脱下棉袄，把钱扎进内衣里，一头倒在自己的铺盖上，准备补个好觉。</p><p class="ql-block"> “这他娘的比干活强啊，昨一晚上就赢了200，手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小山他爸心里想着。“今天晚上再捞他一把！反正这几天也做不了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