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情：我的乡愁与归途 ——回乡小记

隆回县第二人民医院

我们计划此年间回乡修缮旧居，而门前几株白桦，恰被去年冰雪压倒，锯下可作两年柴火。于是，老平借来电锯，我随他驱车过险峻金山，直至大水田舒家村。立于山巅，随老平指引，望向故园，宛若被林海环抱之桃源。

行约二十里水泥路，继而一条曲折、险峻山路，通向村口。越野车颠簸于窄道，底盘刮到路面岩石，发出刺耳之声。小车则于此险峻山地几乎难以挑战。

颠簸约一里，车停于老平表叔门前空地。目之所及，唯两户人家相距不远的木屋，炊烟袅袅，菜园田野甚是辽阔，似与世隔绝，却又生机勃勃。提上一二礼盒，踏天然巨石凿过道。此道通向独户深山家园，如开启一扇世外桃源之门。

行过一段山坡，经一清澈溪流，竹搭水井静立溪畔，饮之甘甜无比。井周淡雾缭绕，乃此山之生命源。遇山头一老黄牛，默默转头俯视我们，眼中满载岁月故事，令人敬畏，似述人类与大自然共生之史。

越过溪流上那座残破的石板桥，一段已没入水中，曾为大水所冲塌。抬头望去，一片斜坡展现在眼前，袤延无边，芳草鲜美。一群山羊怡然自得地游荡其中。近老平的故园，我心动不已。这是他儿时的乐园，他在此成长，嬉戏于溪水之畔，裸泳无惧。我曾见过他年幼时的模样，憨态可掬，令人心生喜爱。如今已近半百之年，命运之线再次将我们紧紧相连。突闻山间一阵鸡鸣，不禁眼眶有些湿润。

竹竿上晾晒着亲人的湛蓝色衣裳，木门虚掩，随老平步入小叔家舍，闻木扉呀然作响。抬眸但见灶台上，腊肉悬于半空，黑中泛金，熠熠生辉。灶屋内，午后阳光由后门窗逆入，映照朴素厨景，似入古画。厨柜为老式镶嵌木柜，虽已熏黑，却无半点油渍，洁净之至。后门跨入，见井水接于水龙头，滴水连连浇着蒜苗，红薯洗得红亮，置于竹筛中。水桶内，白的黑的灰的黄的糍粑以井水浸之，令人顿生饿意。遂唤老平燃柴火，我则立起铁锅，开始煎糍粑。以蓝色古朴陶瓷碗盛来，口尝软糯香甜，心甚喜悦。忽见灶中另有惊喜，两颗煨熟的南瓜红薯似乎为我们早有所备。二人大快朵颐，尽享口福。

长辈闻讯而归。叔母兴致勃勃架锅起灶，为我们翻炒她亲手栽种的南瓜子。她与我闲话家常，谈及老平儿时的趣事，讲述老屋的往昔。炊烟袅袅，弥漫着老家特有的味道与温馨。

此时，平在小叔协助下，已将屋前白桦林中年前被雪压倒的几棵树锯好，预备在今冬除夕夜派上用场。这片林子，是老平的父亲若干年前亲手栽种的，是老平幼时嬉戏之处，如今已经成为了家门口的一大景观。

电锯轰鸣，木屑纷飞，似是故人泪。思父念父，吾辈心生哀伤。愿来年春暖花开，旧居焕新颜，先父于天上心亦得以安慰。

在这些朴素而亲切的场景里，我们感受到时光的流转，人事的变迁，但老家的温暖与情感依然如初。

黄昏时分，夕阳洒下最后几缕余晖，老平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从茂密的林中走出来，犹如刚从战场归来的勇士，我取巾帮他掸去身上的木屑，又为他置一碗热水。见其辛劳，心中泛起一丝怜惜。然而老平却对此毫不在意，只道是山里人寻常活计。

叔母亲手烹制了一桌佳肴，甜酒香醇，皆出自其巧手。小叔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和惬意。老平对那道炒蜂蛹情有独钟，嚼得津津有味。尽管叔母热情地劝我一尝，但看着那金黄酥脆的蛹，还是胆怯地直摇头。本人最爱那道炖猪蹄，酥软嫩滑，一入口就化开了。而柴火炒鸡，香气四溢，更是让人食欲大增。甜酒如昔，童年的味蕾逐被打开，让我忍不住连喝了两大碗。

小叔虽然曾因中风而使言行略显滞涩，然犹不辍，他依旧每日固守于田间，扯猪草、放羊、喂鸡。今日，他又在协助侄儿锯木。临别之际，我奉上一红包，尽管我一再劝说，他还是坚决不受。我嗜南瓜红薯，叔母下窖为我装一小囊，又以大瓶盛我所好之甜酒。亲手炒之南瓜子亦置我行囊。见老平两手皆满，我亦两手皆提，叔母豪气地肩扛那一蛇皮袋红薯送我们下坡、过桥、穿田、渡溪至车旁。

天色渐次暗下，心头涌起一股不舍。亲情若此，夫复何求？这里是老平的故园，其山其水其人皆为我所爱。

视频：小丫

摄影：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