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廖家胜</p> <p class="ql-block"> 每当想起那个深秋的黑夜,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事情发生在40年前。那是10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我从安阳乘10点的火车返回部队驻地汤阴,两地相距30公里,坐慢车两站路。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名操着信阳口音的青年,他乡遇故人,我俩高兴地聊了起来。也许是车上的人太多太吵,也可能是聊天太投入,我没听到报站。坐到两站下车后我傻眼了,竟然到了高村桥。原来本次车在宝莲寺不停,一站到汤阴,我坐过了站。</p><p class="ql-block"> 高村桥是四等站,距汤阴也是30公里,已近午夜,没有往北方向的车次。无奈之下,我决定到团农场借宿,順便采访场长高其元,他是我们团的老典型,原计划下月初专程采访。</p><p class="ql-block"> 我当兵的第二年随连队在团农场搞生产,到团报道组后也曾几次来这里采访,对周边环境比较熟悉。高村桥镇距农场五华里,中间有个叫新庄的生产大队,与我农场田地相连,两家来往密切,鱼水情深。高村桥到农场有两条路,一条是砂石路,属县级公路,从新庄背面穿过,走这条路多了两里地;另一条是小路,走出一片坟地,越过400米的玉米地,穿过新庄左拐500米就到了。这是一条近道,到集镇上办事或到火车站通常走这条道,那走在玉米地里的爽快,绿色枝叶为曲折的小路搭起清凉屏障的惬意让我时常想起。</p><p class="ql-block"> 老天似乎与我作对,故意捉弄人。那天晚上没有月光,还下着毛毛雨。街上的路灯发射出昏暗的光。大地沉睡了,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走到街的尽头,夜色更暗,雨也大了些。直走是大道,往左是小路,我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小路,向着黑暗深处走去。</p><p class="ql-block"> 我原本不大害怕走夜路,在学校下晚自习回家,天没亮上山砍柴,这夜路是常走的。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勇敢者也有怯懦时。不知怎么了,这次走着走着突然害怕起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可我用它却寻找不到一丝光明,昏天黑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周围死般沉静,我好像一下子掉进万丈深渊无法自抜;雨点打在我的头上身上,一阵阵地透着凉气,而头上却冒出了汗,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难道这是逢魔时刻,恶鬼当道了吗?</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退却,强打精神继续前行,一步步地朝着坟地的方向靠进,希望尽快脱离这“禁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但事与愿违,当我走近那片坟地的时候,仿佛看到坟冢的间隙中有许多影子在晃动。我看到坟地里躺满了死人,一排排有顺序地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桶面条向死人堆里走去,你一勺他一勺地往死人嘴里喂面条,边走边喂边唠叨:“一人一勺,不能多要!”喂着喂着,一个死人猛然坐起来,大声喊道:“再来一勺!”一言即出,让喂面条的人魂不守舍,扔掉饭勺丢掉饭桶抜腿就跑。这是我儿时听到的两人打赌比胆大的故事。那大胆人“再来一勺”的胆大之举并没有让我胆大起来,反而让我更恐惧。此时此刻,鬼的故事鬼的传说一个个地闪现在我的眼前,我满脑子里都是鬼,好像被鬼们盯上了缠住了。我看到男鬼女鬼大鬼小鬼以及周边的孤魂野鬼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并迅速地向我走来;一双双只有眼眶没有眼珠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逼近我;一只只干枯的只有骨头没有肉的手像爪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我抓来;一张张血盆大口带着“拿命来”的吼叫声向我扑来……</p><p class="ql-block"> 我几乎崩溃了,头皮发麻,头发正竖起来,体验-到了怎样才叫毛骨悚然!有人说抓一抓头发可以提升阳气,可我的手却抬不起来,好像被人捆住;也有人说大吼几声可以驱鬼,而我的嘴巴似乎被堵住,连哼哼声也无力发出。谁来帮帮我?我希望天神赐予电闪雷鸣!希望月亮与我牵手同行!希望听到狗吠鸡鸣!可我一次次地失望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孤独无助!</p><p class="ql-block"> 我欲哭无泪,两腿像灌铅一样不听使唤,已失去前行的勇气和力量,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好在我没有鬼迷心窍,头脑清醒,我心里明白不撞南墙不回头必定头破血流。我于是掉头转向,改道前行。</p><p class="ql-block"> 在踏上那条砂石路的刹那间,我一扫心中的阴霾,豁然开朗起来,顿时觉得道路越走越宽阔,前方一片光明……</p><p class="ql-block"> 人生路漫漫,何曾有坦途。人生就是无数次选择的集合,当我们前行的路上感到迷茫,走到拐角处,岂能一条道走到黑?适时走走回头路,或许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