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繁花

高国强

（高国强博士 原创 2024.2.21首发于美篇）

—— 能打败时间的只有文字

（《繁花》原著中人物关系图，电视剧中产生出多个新人物，消失了大量人物）

电视连续剧《繁花》，后面部分比前面部分，要好看。

不矫情说，我有许多年不追连续剧了。这次乘回美休假，有空闲，耐着性子把《繁花》三十集全看完了。其中一个原因，我同时在读金宇澄的《繁花》原著。比较小说原著和以此底板编剧的电影或电视剧，是我的一个偏好，这是非常有趣的。

“比较文学”指跨越国界和语言界限的文学比较研究，即用比较的方法来研究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之间文学与文学，或者文学与其他的艺术形式的关系的新型边缘学科。 比较一部小说和以此改编的电影和电视，也属于“比较文学”的范畴吧。

我比较过几部小说和电影，有余华的小说《活着》和张艺谋的电影《活着》，杜拉斯的小说《情人》和让·雅克·阿诺执导的电影《情人》，觉得很有意思。毕竟，小说是文字语言，电影和电视是视听语言，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因此，为了让电影和电视好看，导演和编剧不会原原本本照般原著，都要进行一番改动。一般而言，这些改动包括：删除一些故事和人物，变化某些情节，改动一下走向和结局。

但是，认真、严肃的编剧和导演，都不会在原著底板上，无中生有地增加人物，添油加醋地创造出全新的故事，和改变书中人物的基本属性。大家可以回忆一下最经典的86版《红楼梦》电视连续剧，编剧和导演的改动主要是“取舍”，人物、剧情、甚至对话是完全遵照《红楼梦》原著拍摄的，这也是为什么86版《红楼梦》电视连续剧能成为永远的艺术经典的原因之一：严肃，认真！

反之，不遵照原著，对原著胡编乱改，添油加醋，人物出入巨大，人物属性黑白颠倒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是哗众取宠，昙花一现，绝不会成为艺术经典，只能归入“戏说”一类。 戏说，就是完全忽略原著或历史，胡编乱造，胡调蛮侃，不严肃，不认真，搏观众哈哈笑笑而已。比如电视剧《还珠格格》，就是戏说。戏说的电影和电视，可以基于一部本身是戏说的文学作品，也可以直接胡诌出一部戏说的剧本并按此进行拍摄。我认为，戏说是没有文学和艺术的历史地位的。

说《繁花》电视剧后半部分比前半部分好看，是后边没有前面那样高声吵闹，人物之间开始平静地说话，偶尔甚至还玩玩深沉；导演对镜头的运用，光线层次的捕捉，都更加拿捏自如。《繁花》的光影效果和色度格调，还是非常不错的。

《繁花》电视剧最大的诟病，是编剧和导演对原著的改动太大，用巨大形容亦不为过。首先人物出入巨大，比如原著中没有“爷叔”、外贸公司“金科长”、饭店女老板“卢美玲”等等一众人物，却无中生有出一批角色。而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如“沪生”、“小毛”、“姝华”等都消失不见，以及“蓓蒂”和“阿婆”的故事及后来两人失踪，很重要和感人，也消失无痕。其次，人物之间的关系与原著出入巨大，比如阿宝和玲子根本不认识，阿宝和陶陶也没有直接关系，原著中玲子和陶陶认识，陶陶和沪生是朋友，沪生和阿宝是发小。再者，个别人物的属性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动，比如“汪小姐”，原著中她是结了婚的、三十出头的女人，丈夫是有点猥琐的男人“宏庆”；汪小姐自称有七年之痒，妖媚轻浮，在一次和李李、阿宝等一起赴常熟富商徐总的豪宅家宴时，卖弄风骚，酒醉失态，当场勾搭上了徐总，并怀上了怪胎。汪小姐这样一个女人，到了《繁花》电视剧里，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年轻未婚女性，人品端庄，积极进取，创造出人性光辉灿烂的正面高大全形象，这种反差巨大的改变，不禁让人疑惑万千，都怀疑起人生之浮沉起伏何故来了！ 类似汪小姐人格属性巨大出入的人物还有其他，比如“梅瑞”，她也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她也是结了婚的女人，却一直想勾引阿宝。梅瑞的母亲和她初恋小K的故事也很有趣。

最重要的，原著中极其详尽丰富、精彩纷呈，且意义重大的发生在某些年代的故事，全都消散于无，却把阿宝拍成现代版的许文强，编了个爷叔当上海滩的教父。

一部不尊重原著，改编出入巨大的电视，我觉得只能叫戏说。如前所言，戏说在文学和艺术中没有一席历史地位。但凡有点理性的人都不会喜欢，胡说八道。

最后点评一句：辛芷蕾饰演的李李这个角色演得最好，丰富有内涵，犀利不失稳重，优雅又知性。马伊琍演的玲子给人用力过猛的感觉，太吵，可能这也是她的本色演出。

（END）

作家简介：

高国强，著有散文集《両山夜话》和《伏草林风》，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人，1980年毕业于丁蜀中学，1984年毕业于苏州大学化学系，1987年获上海工业大学应用化学系硕士学位，1987-1993年在南京中国药科大学基础部任教，1993年夏自费赴美国留学，获阿拉巴马大学塔城分校化学系博士学位。1997-2000年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化学系进行博士后研究。2010年春回中国担任南京工业大学特聘教授，并创立无锡高顿传感技术有限公司。作者业余写作，以散文、随笔、影评、文学理论研究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