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煤记

刘占社

卖煤记

文/刘占社

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九六八年我十四岁时，移民村由于人多地少，人们偷偷地干起了贩运粮食和煤的生意。开始是大哥和大姐拉了几趟煤，每次回来见大哥大姐累的够呛，二哥就和我商量把大姐替换下来，主动参与到拉卖煤的事上来，大哥看我俩也有些力气就同意了。

那天 清晨四点多，母亲叫我们起床吃完饭，我哥仨拉着小车迎着刺骨的小西北风，像急行军那样一口气到达四十多里外的灵山矿区。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矿井附近，售煤场上排滿了等候装煤的马车和人力小拉车，从煤井里吊上来的铁煤斗往外渗漏着水滴，然后用煤篓按每篓一百斤卖出去。我大哥一看，煤潮湿不说，份量也不足，每篓不过七八十斤却按百斤计算，价格虽低，但除去份量不足部分，还不如去村里买实斤实两价格高些的煤合算。大哥决定离开煤井，去村里购买散煤。我们哥仨离开煤井，拉着空车，在灵山村、朱家峪村一路吆喝：“谁卖煤也”，一直吆喝到了寒窑村才找到卖煤的人家，谈好了价钱，用大秤一筐一筐地称好，买了人家五百斤煤，装好车，大哥驾辕，我和二哥分左右各拉起拴好的粗麻绳套，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谁知出村走不多远，村外就是流沙河滩，三四里地的沙路让我脚下使不上劲，车轮子边走边陷，几乎消磨了我所有的耐力。好不容易走到南镇的大岭底下，面对一眼看不见顶的大坡道，心里的确没有底。稍事休息后，大哥说：“别着急，咱们一个坡一个坡的往上走”。就这样我们弯着腰叫齐劲，走走歇歇，歇歇再上，终于拉到了大岭顶端，然后又赶紧各抱住一个车辕往上㨄，调节好车尾磨杆和路面的磨擦力，一步一步下到横河口村。马上该走漫石道了，我们还是放慢脚步，踏着磨亮的青石块上的马蹄窝印，尽量让车轮随着旧车辙石槽稳稳地跨过每块石坎，以免把煤块颠掉，我们拼尽全力，汗水顺着脸脖子往下流，塌透了衣服，终于把煤车拉出二三里地的漫石道，本想出匀气再走，经山风一吹，湿衣服一沾肉，凉的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又拉起往回走的煤车。从上河到坡下村是剩劲的下坡路，在水库边找到旧车印的地方紧跑几步上了凌桥。凌桥虽平但险象环生，往往中间有个大裂缝，并不时发出冰冻怪声，让人心惊胆战，我们不敢怠慢，快速离开冰面踏上了坡上村的地面，翻越副坝西侧大坡道，终于把煤拉回了家。大哥说：“咱们哥仨拉车还真觉得轻快不少”。二哥和我听后，心里都很高兴。

第二天早上，我们哥仨又走在了卖煤的路上。从家里往东走大多是沙土下坡路，我们没费多大劲就经过了罗庄，北伏城，跳跃着过了一条小河到南伏城，再从勺堤村往东到了唐河边，这里有钓鱼台村架的一座便桥，大哥交了两毛钱的过桥费，又进入了沙窝路，由于看桥人为了人车方便过沙滩，大清早在车辙槽里泼上了一些水，沙子冻结成一层薄硬壳，我们的车又来的最早，非常轻松地过了这段难缠的大沙滩，后面的几辆车再走上被碾碎的车辙沟里，又呈现出了又松又软难以自拔的沙窝子路。一上钓魚台村就开始吆喝：“谁买煤也”。从台头吆喝到岸下村，中午时分到了潘村才遇到买主，说好价格过称，结帐时女买主才提出先欠五元钱，证实煤好烧后再付欠下的款。煤已卸车只好按人家说的办，临出门时大哥跟女买主说：“你看我们也没带干粮，我这俩小兄弟也饿了，方便的话，给我们点干粮吧”。女买主说好吧，回头到屋里端出一个小蒲萝，拿了两个窝窝头给了我们。回家的路上，大哥核算着等人家结完欠款能赚五六块钱，我们都很高兴，谁知在分着吃窝头时，里面包着的竞是豆皮，当时只觉得非常难以下咽。回到钓鱼台便桥时，灌城村卖煤的哥俩因不付过桥费，看桥的人拒不让过，只见这哥俩非常利索地脱下鞋袜，拉起车踩着冰凉的河水淌过去了。我和二哥看在眼里凉在心里，身上早泛起了阵阵鸡皮疙瘩。只见大哥前去搭讪过桥费的事，一边说一边把口袋里的钢蹦全搜罗出来，好言悦色递给看桥人，只见看桥人大声说道：“过去吧”。我小哥俩才缓过神来，急忙拉起空车过了桥，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个钢蹦不过八九分钱，免去了我们腊月天淌水受冻的罪。记得大哥领我们又拉买了一趟煤。这次卖煤是从东罗庄往北绕到风山庄便桥跨过唐河的。从西雹水吆喝到南雹水村找到了买主，卸煤结帐后大哥让我哥俩原路返回，他自己又一个人去潘村要旧欠帐去了。等大哥回家后才知道那家女主人非常刁钻不讲理，硬是懒帐少给了两块多钱。 由于临近过年，加上不少卖煤户掺和煤矸石过多，造成我们卖良心煤的生意也不好做，我们弟兄几个就没再去干卖煤这个营生。

少年卖煤使我品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也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认识到了除了上天难就是赚钱难的朴素道理，坚定了我不管做什么不坑人不害人，凭自己的本事过好生活的信心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