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艰难岁月(45)——儿时的记忆

街灯

<p class="ql-block">还记得三年自然灾害吗,如果你曾经历过,就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也在那一年我来到了人世间。响应号召随母亲全家下乡来到了渭北的某一个山峁上。</p> <p class="ql-block">告别了小慧,爷孙仨往家赶去。收完麦子的天,酷暑难耐,尽管到了下午,天依然很热,我走在最前面,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流着汗尽量靠路边的树荫里走,以躲避毒辣的阳光的照射。大姐走在我的后面,肩上的扁担挑着两个用绳子和报纸扎住罐口的陶罐,陶罐里装着换来的两半罐子菜油。爷爷走在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 ,</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国道和土公路交接处,国道是石子铺的硬路面,而土公路斜挎在国道的一边,通过一个陡坡才能爬上国道,被过往的车子碾压的一层浮土,坑坑洼洼的。</p><p class="ql-block">路旁一条小水渠,水流缓缓地流往上川村的水磨坊。</p><p class="ql-block">爷仨走到国道和土路衔接处,大姐一脚国道,一脚下坡的土路,脚下一滑,人一个趔趄,爷爷一把抓住大姐胳膊,罐子剧烈晃荡,一头罐子上的罐耳绳子突然断了,扁担一头失重,飞起来砸在我的身上,一头的罐子摔在路上变成两半,另一头的罐子掉落水渠中,水花四溅,我们一下子傻了,爷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蹲下,扶好俩半个罐子,等大姐反应过来立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爬起来就用双手去捧土路上的油泥。我也帮着往一起捧。这可是一家人的半年的食用油了,不心疼是假的。</p><p class="ql-block">“思慧,小华快跑,去把水里的的罐子捞起来,快去”。</p><p class="ql-block">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撒腿就往水渠下游追去,姐姐边哭边跟了过来,去撵飘在水渠里的罐子,水渠是比较平缓的小土水渠,跑了一百多米就追上了,用扁担捞了几次没捞上来,大姐急了,扁担往我手里一塞,直接带着衣服鞋子踩进水里,双手抱住罐子捞了起来,由于罐口上蒙了报纸用绳子扎住了罐口,报纸上沾了油,寝了油的油纸不会湿没烂,里面灌进去了一些水,但还好不多。</p><p class="ql-block">把罐子抱到爷爷面前,爷爷把破了的两个半个罐子挪到路边,摘了两个桐树叶把油泥放在桐树叶上放在路边,“思慧,你和小华赶回大谷镇东街,那里有陶罐卖,去买一个八斤的,让他们把绳子绑好。你们跑得快,快去快回赶回来。”说着爷爷拿出一块钱递给姐姐,大姐接过钱还在抽泣。爷爷拍拍大姐的肩膀,“别哭了,不怪你,绳子时间长了,不结实了,怪我没仔细检查,快去吧,我在这等你们。”我和大姐答应一声就往集市上跑了回去。</p><p class="ql-block">买了新罐子把两个半罐里剩的油倒入新罐子里,破罐子用草搓的绳子捆起来,油泥装到破罐子里面,大姐也不敢再挑了,跟爷爷换了行李,爷爷挑起油罐子往家赶回去。</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把油泥用水煮了一下,煮出油水沉淀,用沉淀后的油水给猪拌食吃,猪吃的很香。</p> <p class="ql-block">回到家,天快黑了,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吃饭,没一会六斤叔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一晃两年过去了,六斤叔也已经没在队里上工了,今天怎么回村里来了?</p><p class="ql-block">“六斤叔,你来了。”我给六斤叔打了招呼。</p><p class="ql-block">“六斤来了,啥时候回村的?小华给你六斤叔倒杯水喝。”爷爷也招呼六斤叔。</p><p class="ql-block">“汪叔,小华,我晌午回来的,办点事。嫂子好!妹妹们好”说着六斤叔又走过去和妈妈,姐姐打了个招呼。</p><p class="ql-block">“六斤来了啊,饭快好了,一会一起吃饭。我再加个菜。”妈妈热情的留六斤叔在家里吃饭。</p><p class="ql-block">“好的,嫂子,打扰了,我一会和汪叔喝两杯!”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只用油纸包着的烧鸡递给妈妈。</p><p class="ql-block">“小华,你去地地里(菜园子里)摘一个西葫芦,三根黄瓜,四个西红柿。”妈妈吩咐我。</p><p class="ql-block">“好的!”我答应着把一杯水放在院子里的小方桌上,二姐给方桌旁边放了几个小凳子。爷爷陪着六斤叔坐下,二姐又给爷爷倒了杯水。我打开了菜园子的篱笆门,按妈妈的要求摘了菜,隔着篱笆递给姐姐送进窑里,我带上篱笆门坐在爷爷旁边的小凳子上。</p><p class="ql-block">“六斤,你回来是要办啥事吗?”</p><p class="ql-block">“是的,我在国营食堂帮了一年多的忙,现在,管市场的柳叔年纪大了,该退休了,爱琴就找了人,推荐我当临时工暂时管理市场,今天回来就是要去大队开个介绍信,盖个章,找了支书和大队长,说是晚上要开会研究,明天听信。”六斤叔回答道。</p><p class="ql-block">“哦,那是好事啊,这样就有个着落了,不易呀。”爷爷感叹。</p><p class="ql-block">“这件事,队里开了证明,公社还要研究,最后还没有个定准,还要努力争取呢!”</p><p class="ql-block">“那就好好努力争取,有个正式的位置就踏实了。”爷爷鼓励着六斤叔。</p><p class="ql-block">正说着大姐端了个盘子,里面放了几个菜,六斤叔带来的烧鸡热了一下,手撕了一下盛在盘子里,凉拌黄瓜,炒西葫芦,炒鸡蛋,糖精拌的西红柿,我们今天吃的都是白糖拌西红柿,那时候供应紧张,白糖要糖票,不知道谁发明了糖精,用水化一粒也甜,但甜的有点不自然,只有尝过的才知道那股味道。</p><p class="ql-block">二姐把六斤叔带来的酒拿过来,我去拿了几个酒盅。</p><p class="ql-block">六斤叔打开酒瓶倒了三杯酒,爷爷坐在面南的位置,六斤叔坐在面东的一边,我坐在六斤叔的对面,二姐坐在爷爷对面照顾着妹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六斤叔把一杯酒放在爷爷面前,他自己面前放了一杯酒,坐直了等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们开始吧。”爷爷端起酒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嫂子呢?还没忙完吗?”六斤叔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哦,你嫂子和思慧在窑里吃。”爷爷回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怎么能行?我去请嫂子出来喝一杯,你们一家人好,把我当自家人待,我一定要敬嫂子一杯。”说着恭恭敬敬地敬了爷爷一杯,转身进了窑门。六斤叔劝解着大姐搀扶的妈妈走出窑门,妈妈两手无措的在身上的围裙上擦拭着,“你们喝,我不会喝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就一杯,我一定要敬嫂子一杯。”六斤叔坚持着把一杯酒递给妈妈,自己也端起了一杯酒,和妈妈的酒杯碰了一下,一仰脖子酒下肚了,“嫂子我先干为敬!”然后看着妈妈,妈妈无奈也喝了酒,马上脸就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你们吃,我去看着锅里的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哎,嫂子你就坐这吃呗,又有位置。”六斤叔尽力挽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了,你们快吃,我去看着锅,要不思慧你坐小华旁边吃吧。”妈妈说着,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走进了窑里。那时候不知道谁兴起的规矩,家里有客人,女人不能上桌,不管有没有位置,只能在灶台旁的案板边随便吃一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尽管穷但是规矩不变,对老人的孝敬也是不折扣。记得爷爷老来身体不好,有肺结核,无论全家吃什么,爷爷的白面馍,早上的鸡蛋茶,必须保证,后来政策允许了还养了一只奶羊,爷爷的羊奶必须保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天爷爷和六斤叔的酒喝到很晚,也聊到很晚,酒后六斤叔话匣子打开,我一直在旁边听着。</span></p> <p class="ql-block">何为快乐,快乐是艰难的漫天乌云云缝里透出的一束耶稣光。</p><p class="ql-block">而两年前,去周爱琴阿姨娘家提亲的那天,应该就是六斤叔被耶稣光照射的最高光时刻吧。</p><p class="ql-block">那天,六斤叔要去周爱琴阿姨娘家提亲,爷爷、小慧和我陪同,双贵叔赶着车。我们一路浩浩荡荡到了周家,当周家老两口带着儿子迎出门看见我们的阵仗吓了一跳,小慧倒是乖巧,爬下车,老远就喊了一声“外婆,外(姥)爷,舅舅!”就扑倒外婆的怀里了。撒娇的娇滴滴的“外婆,我想你了!”老太太立刻脸上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就不想我?”外爷假装不高兴的说。小慧立刻花蝴蝶似的飞到姥爷怀里,亲了一口外爷的脸,“也想,也想外爷还有舅舅。”“鬼精鬼精的鬼丫头。”全家人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周爱琴阿姨紧走两步,介绍道“爸妈,这是汪叔和他孙子,这是双贵哥。”周爱琴回头脸带红晕的指着六斤叔:“这就是我给你们信上说的小马,马六斤,大名马兴义。”</p><p class="ql-block">“哦,”周家老两口看一眼六斤叔,脸上立马被笑容推满了,老爷子往旁边一让:“快请,请家里坐。老婆子,快给上茶。”</p><p class="ql-block">到院子坐定,给爷爷和双贵叔上了熬的罐罐茶,其他人都是一碗开水。喝了茶,双贵叔推说要去看牲口,就去车上睡觉去了。爱琴姨和外婆嘀嘀咕咕进屋里准备午饭去了。这边几个人说着闲话,周老爷子有意无意地和六斤叔攀谈着。爷爷也帮着六斤叔把情况介绍了一遍。随着交谈的深入,周老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活泛了。催促着儿子加水续茶。</p><p class="ql-block">关键时刻老太太也会端个吃的出来坐着听一听。老太太自打我们进门,看见帅气的六斤叔就满脸是笑。在屋里拉着闺女问长问短。明显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叫儿子杀了一只红公鸡,招待我们。</p><p class="ql-block">过了一会儿饭做好了,六个菜:炖鸡,炒鸡蛋,两个素菜,两个爱琴姨从食堂带回来的蒸碗。</p><p class="ql-block">儿子打开了一瓶从村代销点买回来的酒,整个过程可谓是隆重,在那时的农村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主食是周家婆婆擀的犁面,这种面食是关中特色食品,是当地人过节或招待贵客的饭食。</p><p class="ql-block">周老爷子开口道,“现在咱们这,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只能用咱农家的粗茶淡饭,招待汪老哥和小马,请多担待。我不能喝酒,但今天高兴,我也喝一杯,一来欢迎汪老哥,双贵兄弟,二来也欢迎小马过来。一会让我儿子西社多陪着你们喝两杯,这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喝了下去。而周爱琴阿姨从回家进了窑里,再就没出来。</p><p class="ql-block">酒足饭饱后,爷爷被周家老两口让到了另一孔窑里。</p><p class="ql-block">坐定后周爷爷开口,“汪哥,你有啥想说的,咱们聊聊”。</p><p class="ql-block">爷爷道“周老弟,你也知道小马家里没了亲人了,就剩他一个人了,也没个人帮衬着,他委托我跟你们商量这个事,小马识文断字,人厚道勤快,两个年轻人也对眼,不知道你们老两口有没有啥意见?还有啥想法都提一提。有啥,咱打开窗子说亮话。”</p><p class="ql-block">周家老两口互相对忘了一下,沉吟片刻。</p><p class="ql-block">周老爷子开口:“汪老哥,你也是爽快人,不瞒你说,自从小慧她爸爸梁山民出事到现在已经三四年了,爱琴母女俩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心病。小马这娃好,对小慧也好,我们大概也了解,他在小慧爸爸出事的时候也帮过爱琴不少,感谢您把两个娃拉练到一起,小马这娃我们也满眼看上,没有其他条件,全凭您做主。”</p><p class="ql-block">“至于彩礼人家都有,咱也不能破坏了当地的风俗,没有彩礼说来也不好听,就八十元吧。”说着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到爷爷面前,“这是原来爱琴孝敬我们的六十元,我一直攒着,你带给小马,让他再添点,风俗让有着,只要他们两个好,我们啥都不讲究,汪哥,你看这样行吗?”</p><p class="ql-block">爷爷半天没说话,良久开口道:“小马有福气了,碰见你们一家好人,咱啥都不说了。至于后续的事,你们和小马再商量,我先替小马谢谢你们一家人。”爷爷双手抱拳。</p><p class="ql-block">“老哥啊,咱这事还有个麻烦,他不光咱家啊,还牵涉一个梁家,要让小马和爱琴商量下,要做通梁家的工作估计还是个难事啊。”周家老爷子愁眉不展。“还有啊,我那姑娘母女,已经很不幸了。小马要和爱琴好好过就一辈子好好待爱琴,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招惹我家女子,我的娃已经再也折腾不起了。”说着眼圈红了,周家婆婆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p><p class="ql-block">“周家兄弟、弟妹,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我一定把话带到,据我观察,马家小子是个厚道人。不瞒你说,我孙子和小慧玩的很好,我也把爱琴当女儿对待呢,我会好好交代的”。爷爷凝重的道。</p><p class="ql-block">“那就好,我们家相信汪哥的眼光”周爷爷双手抱拳。</p> <p class="ql-block">后来,爱琴姨单独带着小慧,去过梁家好多次,做梁家的思想工作,效果不大。</p><p class="ql-block">梁家要求,要想改嫁就把小慧的抚养权给梁家自己走,如果不同意就不许改嫁,<span style="font-size:18px;">两个条件周爱琴阿姨都没法接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六斤叔也曾去帮着说服,但事与愿违,梁家的态度更加强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无奈之下周爱琴找了堡子公社的妇联。在妇联的调解和政策法规教育下,最终达成协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一、小慧可以交由周爱琴抚养,但必须姓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二、如果周爱琴以后有两个儿子,老二儿子也要姓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三、所有抚养费均由周爱琴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梁家根本就不和六斤叔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周爱琴阿姨和六斤叔商量后同意了这个调解结果。双方签了协议,才拿到了户口本,(周爱琴和梁山民结婚后户口由娘家迁到了婆家梁家)领了结婚证。事情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年半。把结婚的日子定在这一年的二月份,就是距离我们打烂油罐的日子前面不到半年的二月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结婚的地点选在了大谷镇,租了一院房子,没有邀请太多的人,六斤叔没有选择在沟畔村举办结婚仪式,马家人就邀请了两个堂哥,娘家人也就十来个,我们全家被邀请参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一天,新郎,新娘上身都穿着黄军装,下身蓝裤子,脚穿黄军鞋,胸前佩戴带领袖像章,没有唢呐,没有花轿,两人从国营食堂出发,走到租的新房处站在领袖画像前,主持人高喊,“向伟大领袖三鞠躬。”夫妻二人恭敬地向领袖三鞠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主持人:“夫妻二人朗诵领袖语录”,新郎新娘手举红宝书,朗诵道:“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是一个革命的首要的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主持人:“夫妻二人互致革命敬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夫妻二人面对面站好互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朗诵完二人互相三鞠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礼成!”主持人高呼!“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为了革命身体,我们一起吃一个简单而热闹的饭,保持我们的革命体力。”说完摆了四桌简单的饭,大家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地吃了个饭。</span></p><p class="ql-block">六斤叔结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致谢拍摄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