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乡愁系列之 • 掏灰耙

婵忆

首先给大家猜个谜语：“头顶四方四，当官不识字，走出红门楼，办得糊涂事。” 我敢打赌，城里的青年人以及小孩子们肯定是猜不出来的，因为这个物件你们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见过呢？ 它就是——掏耙。 

传说中掏耙是有典故的，但是版本很多，不知道哪一个是正确，或就只是传说而已，未见得，不好妄评，总而言之的典故中大凡都是指“当公爹的和儿媳妇有一腿子”，所以有时候，说一个人是“掏灰耙”时基本就是骂人的话了。

但实际上，真正的掏耙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小的时候，一直到我结婚成家，家里做饭烧火都是用玉米桔或柴草，这些东西燃烧以后会产生大量的残灰，残灰都在灶坑里面大铁锅底下，每天早上，必须把它掏出来才能再烧火做饭，不然，残灰越堆积越多，小小的灶坑满了，柴就不容易“起火”，乡人们为了掏这些埋汰的灰，制作出掏耙。它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在一个木杆儿前头安一块方木块，伸进灶坑把灰扒到外面来，装在土篮子或者粪箕子里（这个下篇讲述），东西虽小，没有它却不行。

 掏出来的小灰（我奶奶竟管它叫“小灰”，在这里不妨多絮叨几句，因为在这里不讲的话，可能就没有机会讲了）。

小灰也是有很大用处呢，我看到老一辈的人把小灰用掏耙扒出来，用它们掩粪（就是盖在粪上面），因为每家都有一个大粪堆，热的天气，遭来嗡嗡莺莺的苍蝇和绿豆蝇什么的，顶烦人了，用小灰掩上，它们闻不到粪便的味道，情况就会差许多。 还有，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家里是没有卫生纸和卫生巾的，不光是我们家没有，整个村子或者说那个时代都没有，一些女人来了月经，她们用破布条子缝成一个个“卫生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被血润的呱呱透，就经常见一些女人藏着掖着把卫生带拿到南边的河里去洗，因此，那个时候我们村南边那条河被称作“红血河”，但由于这样反反复复去洗太麻烦，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出一个办法，把小灰装在破布条里，果然“吸血性”极强，用完就顺手扔掉….这就是那个时代我们村的女人行月事时所用的工具。

言归正传，继续说掏耙。 

我亲自使用掏耙扒灰的次数，已经不计其数，在我还不太大的时候，家里的种地比较多，母亲大人家里外头炕上地下总是忙的很疲惫，因此每天早上起来做饭的活计就落在了我稚嫩的肩上，早起第一件事却不是洗脸，而是用掏耙把头天灶坑里的小灰扒出来，因此，装灰的土篮子和铁掀以及掏耙这三样东西就被像被捆绑似的成为每天必备的三兄弟，被放在外屋的柴火堆旁边，早上起来，顺手拿之方便，不至于用时到处一样一样去找寻。

 “扒灰”这件事是绝对懒惰不得的，有好几次我偷懒不想扒灰，因为每次扒灰，都要搞得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很让人讨厌，然而偷懒的结果，却是给自己倒找麻烦，满满一灶坑残灰，硬生生把柴火塞进去，翻不过身来，起不了火，搞的冒烟咕咚，没办法，最后只得重新来过，用掏耙掏进去，连灰带火星子一起扒出来，因为这，烧坏了家里好几个土篮子，挨了母亲的骂，因此，我讨厌掏耙，对它没有什么好印象。

然而我真正怀念掏耙还是在前几年，我第一次认识母亲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一直认为母亲是一个周扒皮一样的人物，我在农村累死累活很小就被当成小大人使用都是拜我母亲所赐，可是前几年有一次回娘家去帮母亲秋收，在那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照例习惯性地像小时候一样早起帮母亲烧火做饭，当我用掏耙掏出第一耙灰的时候，母亲把掏耙抢过去，说什么也不让我干这样“埋汰”的活了，我当时含着眼泪生出一种感动，才知道，我跟掏耙的关系，早就定格在历史的尘埃中……..

而今母亲也已经搬到楼上去住了，也已经不过那种掏耙扒灰的日子，但是，这个掏耙对于我们家的功劳却是功不可没，足足用了几十年。

 老屋还有一个与掏耙类似的物件叫“酱耙子”，用于下大酱捣酱缸用，东北下酱是要进行发酵的，在没发酵之前和发酵的过程里，需要每天用酱耙子去捣，如果不捣的话，弄不好酱会发臭不好吃。

现在虽然我的乡人全部都搬到楼上去住了，但仍有的人家会自己下酱吃，所以酱耙子并不是罕见之物，偶尔在集市上仍能看得到……. 而扒灰的掏耙，在我们家是真儿真儿的再也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