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组

柏川

<p class="ql-block">  过去,我是极怕回老家的。因为回老家,满眼都是苦是病是诉说不完的难过。 可是老家又是我逃不开的命运与身世。它让我时时充满歉疚和对自己弱小无能的憎恨。</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的家族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家族。奶奶一共生了五个女儿四个儿子。其间,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未成年就夭折了。我父亲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叔叔四个姑姑。这个庞大家族从我记事起,就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出生。先是我爷爷,早晨起来好好的,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中午就没有回来。父亲去田地里找他,发现爷爷倒在地头起,人事不醒了。父亲把爷爷背回来,放在窑炕上,爷爷就断了气。父亲说,爷爷可能是脑溢血,倒在地里,半天没有人发现,错过了救治时间。我对爷爷的死是模糊的。爷爷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一团模糊的影子。我不能清晰地记得他的面貌。每次看到供桌上爷爷那张戴着黑绒帽的遗像,我都感到爷爷和我是陌生的,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我们之间隔着深不可测的岁月的深谷。我不了解我的爷爷,不知道他曾有过怎样的一生。听母亲说,爷爷会卜卦。用古钱币给村里人卜卦。所谓的古钱币就是中间有个方孔的那种铜子钱。至于爷爷到底会不会卜卦,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爷爷给人卜过卦。倒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爷爷开始天天到我家来,说是要把什么功法传授给母亲。大抵是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对他的所谓功法不感兴趣,或者是爷爷觉得他的儿女们都不具备学习他功法的天质。所以他选来选去,选中了天份极高的母亲。要说母亲天份高,那也是事实。她灵慧善良,又机敏好学。是村里出了名的巧妇。她又爱干净,一年四季她穿的衣服,父亲穿的衣服,以及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穿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拾掇得井井有条。爷爷选中母亲作为他的接班人,自然也在清理之中。有一段时间,爷爷天天在我家里教母亲打坐练气。还把堂屋的门锁上,不让我们进入。我当时实在太小,完全不记得爷爷是如何教母亲功法的。我知道后来,母亲真的就得了爷爷的真传,原本身体不好的母亲,身体突然就好起来。从不敢走夜路的她,有一次竟一个人翻山越岭走了几十里山路摸黑回家。大家都觉得母亲变了。但是后来母亲的功力越练越深的时候,爷爷突然去世了。没有了爷爷的指导,母亲的修行之路出现了偏差。那种可怕的景象我至今记忆犹新。母亲竟然让哥哥上到老西屋的屋顶上,把老西屋的屋顶戳了一大洞口。母亲的神经出现了异常,整天坐在大门口唱一些人们听不懂的歌谣。我经常半夜被父亲叫醒。父亲说,快起来,你妈又不出气了。我爬起来,一模母亲的嘴和鼻子,一点气息都没有了。我就那样无可奈何地坐在昏暗的灯光里,和父亲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半夜,要车没车,要人没人。父亲说,等吧,说不定一个时辰后,她自己就缓过来了。因为不止一次这样。经常这样,我和父亲也摸住了规律。母亲一定能缓过来的。我的上下眼皮只打架,瞌睡得睁不开眼。我不知道人在小时候为何总是睡不醒?而年长之后,又为何总是睡不着?那时候,就是看着母亲不出气了,我还是瞌睡得不行。连哭也懒得去哭。父亲说,你母亲要是真回不来了,你哭荒天没泪吧。还瞌睡?没心没肺的孩子!这样在父亲的责怨声中,迷迷糊糊过了一个时辰,母亲真的就缓过来了。一口气哭上来。她先是哭着叫我的名字,然后就说一大串我听不懂的四川话。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四川话。我之前没有去过四川,也没有见过四川人,从未听过四川人讲话。母亲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并不知道。我知道她说的不是老家话,也不是城里话,而是外地话。直到后来我去了四川,听了四川口音,我才猛然想起来,当初母亲假死之后,突然复活过来,说的是四川话。可是从未去过四川的母亲怎么会说四川话?这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p><p class="ql-block"> 爷爷去世后不久,奶奶也去世了。再后来是母亲。母亲去世时,我正在读高中。和爷爷去世时一样,我回到家中,母亲已经断了气。她的身体洁白如玉,让我以为她还活着。我坐在她身体旁边,叫她。她不吭声。当我确认母亲是真的断了气,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再缓和过来的时候,我就傻了。我记得那是个四月的午后,我坐在忙碌的园子里,一张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我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十八岁的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经历着亲人的死别。我感觉自己就像加缪写的局外人那样,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只是那么痴痴地望着天。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自己没有了关系。那个人带走了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感知。我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悲伤,我茫然地听着人们在院子里忙碌的脚步声。他们在给母亲准备葬礼。父亲怕我出事,几次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不怕,孩子,还有你爸我呢!我知道我还有父亲。但我也知道我失去了所有。那个对我影响最深的人走了。我以后的路陷入了无明的黑夜。</p><p class="ql-block"> 当我以为自己无法从一种状态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上天就像向我伸出来一只手。我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自己。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我的命运在这里转了一个弯。从此,那个叫东栈的小山村成了我的老家。每年过年,回老家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虽然我知道回老家会让我看见我的过去,会让我看见所有那些从未消失过的苦难剧变幻着人物和场景重复上演。我曾一度担心,我会被老家的人事缠缚。我也曾一度想逃离他们。可是我的梦又一次次把我带回到他们身边。我的姑姑叔叔,我的哥哥嫂嫂还住在老家。我无法不和他们连接在一起.于是,每年的大年初二,我要拖家带口,把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回老家走亲戚。 虽然每次带回来是满心的难受,但当我面对他们的时候,比逃避更让我心安。</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在这一年发生了改变。当我不再逃离老家的人事。当我决定回到那里去,和老家所有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当我意识到我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的时候,我便不再害怕。我的心里甚至充满了期待,期待与所有的他们相见。</p><p class="ql-block"> 这里该说说我的两个姑姑,二姑和小姑。她俩都患有高血压。高血压好像是我那个大家族的遗传病。爷爷,父亲,大叔,大姑都死于脑脑溢血。二姑和小姑也无能幸免地患上了这种病。前几年,二姑父突发心梗去世了,接着我表弟(二姑的小儿子)也突发心梗离开了。二姑遭遇了丧夫丧子的接连打击后,突然就不会说话,不能走路了。大概率也是脑梗或脑出血的后遗症。去年过年见她时,她坐在床上,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见面就哭。哭也无泪,就拉着我的手干哭。一张消瘦枯黄布满皱纹的老脸扭曲着绝望着,痛不欲生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而无力安抚。我在上初中的时候,曾在二姑家住过。和二姑是有一些感情的。我一共有四个姑姑,都个头不高,大约不到一米六的矮个子,仿了我奶奶。大姑三姑生下来就送了人。家里就剩下二姑和小姑。二姑生性寡言,偶尔说话,声音也是极低。对于她的婚姻生活我知之甚少。我只知道她嫁给了邻村一个叫白肉的男人。白肉是我姑父,长得高大凶猛,人也极具野兽的性情。但是他是一个村干部,在小时候我的眼里,他总是显得威风凛凛,好像天下都是他的。他带女人回家过夜,二姑不敢吭声。他藏起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说服妈妈让我十六岁嫁人。后来我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后,他又打着我的名号去找乡镇和县里的领导要钱,办起了养猪场。有一天,我碰见政府一个分管农业的副市长,他跟我说,你那个姑父来找我,说要弄个养猪厂,我跟银行打了招呼,免息给他贷了款。哦,还有这事?我有些吃惊。我没有见他跟我说过。这事也和我没关系。后来我又碰到米山镇的领导,他也说我姑父找过他。他见了人家,自我介绍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谁谁家姑父。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姑父,还真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侄女当成一个多大的人物了。这让我一度感到不可思议和丢脸。有好几次在政府见到他,我都装作没看见他。他喊我的名字,我也假装没听见,骑着车就跑了。可是我这个姑父,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无论怎么胡说八道,坑蒙拐骗,他硬是借着我这个名号把养猪场办起来了。办得也确实有模有样的。至于他是否挣到了钱,我是不得而知。总之他在之后不久,突然在一天夜里睡着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那年,他才六十几岁。至于六十几岁,确切的年龄我也不知道。也不想去问了。有什么关系呢?人总是要面临这个终结之境的。至于早临晚临,都是一样的令至亲之人无法释怀。姑父死后,我那入赘于女方家的表弟家发生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表弟的媳妇大妮突然离家出走了,丢下一儿一女。据说,她在网上勾搭了一个男人,就被人家迷走了。我那憨厚的表弟开始又当爹又当娘带着一双儿女,还拖着着他媳妇家一对年迈的父母,艰苦卓绝的生活。亲闺女为了一个网上认识的所谓“意中人”不惜舍下父母和儿女离家出走。上门女婿却不得不留守在家中,这也许就是我们家的家风使然吧。或许是积劳成疾,也或许是郁闷成病。那一日,我可以想象出那是个天高云淡的秋日,正在玉米地里收玉米的表弟,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满地的玉米棒,突然一头倒地,随姑父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人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瞬间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他的消失令人猝不及防,就像他的媳妇突然离家出走一样,没打招呼,没有告别,莫名其妙,毫无征兆,说走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他的母亲,我的二姑,在愣怔了几天几夜之后,突然就病倒了。然后她就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了。见了面,只会哭,干哭。以至于我好多次梦见她快不行了。她抓着我的手,让我救救她。每次梦醒之后,心里就像堵了一堆沙砾,透不过气来。打电话给哥哥,让他去二姑家看看。</p><p class="ql-block">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年二姑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初二见到她时,她脸色红润,还能自己走路,做饭,也能完整地说出话来了。如此顽强的生命!我不仅惊诧感叹。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个漂亮的女孩。个高脸白,异常的漂亮。她朝二姑喊了一声姥姥。二姑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她是文广家的啊!我明白了,这是我表弟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二姑哭了一通,在大家的安抚下,她擦了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子,塞在女孩手里。然后,我说我要走,她就走出来送我。因为门口停不下车。我的车停到离她家很远的地方。二姑就一直走着送我上到车上。临上车时,我跟她说,你回去吧,有空再来看你。她突然满脸不开心拉着我手说,光说嘴,一年也没来看我。她说话不清,发音像个小孩子,逗得一车人都笑了。她的孩子般的嗔怨反倒让我充满了欢悦。坐车离开时,我回头看她,她正一步步往回返,瘦小的影子落在乡村街道的残雪之上,就多出一分坚硬的轮廓。</p><p class="ql-block"> 小姑和二姑得的是一样的病。去年因为听了一个医生的话,停服高血压药,突然脑出血,不会说话了。去年过年我见她时,她的脸肿得像个红皮萝卜,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衰患之相。见到我时,除了哭,就是骂那个医生。虽然口齿含糊,骂不成话,但她不停地在骂。起初,我不知道姑姑“哇哇呀呀”在说什么。小姑父给我翻译说,她在骂医生。小姑父和二姑父不一样。小姑父是个踏实耐心的男人。他对苦难的承受能力是惊人的。我的两个姑姑,都是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二姑是小儿子入赘倒了她家。小姑是大儿子入赘到了她家。二姑的大儿子和我年龄差不多,是个实在人,一辈子实实在在过日子。如今他的女儿已经研究生毕业,考上公务员,参加了工作。生活向好迈进。小姑家大儿子也过得安稳踏实。只是二儿子福林有些顽皮,让小姑和小姑父操了不少心,受了不少罪。而每个人养女育儿,都是一样,有来报恩的,也有来报仇的。报恩的来了,随顺和睦,父慈子孝,母柔女贤。报仇的来父怨子离,母苦女恨。怨而惹祸,恨则生灾。苦难相逼,轮回相续,如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令人欣慰的是,今年见到小姑,她也如二姑一样奇迹般地好起来了。她还能完整地说出一句骂人的话来。当小姑父说她不听话的时候,她骂他,你真不要脸。这句话虽然是骂,却满含着她的喜悦和对小姑父的感激之情。她当着我们的面,连骂了三遍,你真不要脸。把我们在场的人都骂笑了。</p><p class="ql-block"> 这和谐的景象,新春阳开。我深切地感觉到,春天正在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里复活。</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艺术人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一想,如果没有文学与诗歌,音乐与美术,如果没有哲学与宗教,人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间?相续不断你索我取的色天欲海。残斗不休你争我夺的修罗场。自相吞噬聋哑愚痴的畜牲道。冷热煎熬无间无歇的阿鼻狱。正是因为有了小说与诗歌,有了音乐与美术,有了哲学与宗教,人类有了自己的天堂和伊甸园,有了自己的前生后世和灵魂的多维苍穹。是小说与诗歌让我们照见了自己,丑陋的或美丽的自己。是音乐让我们凝听和感知到宇宙如弦的颤动。是美术绘画让我们找到仰视平视和俯视这世界的角度,并从中学会辨别时间流动的线条与季节变化的色彩。是哲学与宗教教会我平静与回视,并让我们找到人神共在的精神家园。从此,我们的身心不再流浪,我们有了自己的理想国,有了自己的瓦尔登湖,有了自己的桃花源,有了自己无尘的天堂、雪国,佛地,梵天与道场。我们的精神有了栖息之所,我们的灵魂有了归属之地。</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心灵由坚硬变得柔软,我们的相貌由丑恶变得美好,我们的世界由偏见分别不平等变得平等平和。那些无家可归者,纵然露宿街头,也可以捧着一首诗取暖。是小说让我们学会了返观自己,是诗歌让我们学会了安慰自己,是宗教让我们学会了放过自己,是音乐让我们学会了愉悦自己。这世界多么广袤,我们的去留,轻如微尘。却又在瞬息之间,大如太空。是文学,是艺术,是宗教带我去探索,去感知,去停留,去思考。自足于此成为最高的戒律。这里没有刀兵相见,也没有明争暗斗,只有美对心灵的启迪,只有万物所揭示的真理,只有爱和成长。你甚至能在一首歌曲里听见一只麻雀的歌唱,一只来去匆匆的天鹅从屋顶掠过的声音。在一首诗里,你遇见从不过时的鸟鸣与飞流,还有从未消失过的诗人的身影,他们一直这样行吟在世间,用另一种方式发表他们的预言:用含混的和说不清的、却是生动的和可靠的方式在人们心中暗示人类的生气蓬勃的未来及其无限的可能性。他们在预言时创造感觉的星云、含糊的原生质、对社会正义和幸福遭到破坏的忧虑。在一幅画里,你看见超越世俗的爱,在白天与黑夜交界处,一个人孤独地走入夜的深海,寻找另一自己。他与自己相见相拥,并完成自己幽暗深邃完整的生命图谱。</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讲述什么,对谁讲述。没有对象,没有指向。没有任何目的与限制,一切自成其理,自成其趣,自成其言。如万物自然,无雕琢也无故意。雪落在地上,自然融化。春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迎春花开在对面的山坡上。这就是一切了。艺术就在其中,我们就在其中。自然就是我们的导师,它的作品,就是我们反复模拟的原创真迹。因为诗歌与艺术来自于天地,由是百千万亿年,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 当你有幸成为一名诗人,或艺术家,那就意味着你是天地的谴使。你必将带着上天赋予你的使命穿过人世。带着你的诗句,歌曲和图画,去向天地复命。不必和世俗交换什么,你只管带着上天赋予你的爱体验这人间万象那或澄明或遮蔽的存在,你只管创造很新鲜的词语,色彩和音符。你只管谛听与感知心灵无声的诉说。一切来自于自己或他人头脑的主观论断都是世俗的片面的甚至是带有欺骗性的。艺术是心灵的涟漪。它绝不是头脑的产物。心灵就是自然与真理,它从未被确定也从未被把握。它如神迹无处不在。它带给我们的探索与启迪也将永无止境。</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寒冷的灯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约定俗成的感觉印象里,灯火是令人温暖的景象。夜晚,忽然亮起来的灯火,会让人感觉温暖而安全。灯火在诗人的笔下也是美丽的。顾城如此描绘过他所见的灯火:有些灯火,是孤独的/在夜里,什么也不说/在夜里,有些灯 是美丽的/它们做梦,照绿了身边的树丛/有些灯火,是快乐的/它知道熄灭以后的日月,她知道她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读着这些美妙的诗句,你会充满感动与感激。幸好这世上有人发现了火种,发明创造了五颜六色的灯光,使得人间有了天堂的模样。我也一样,从未怀疑过灯火给予人的希望、光明与温暖。而在这个下雪的初夜,我回到我的家乡小城,那满城的灯火却让我感到寒冷。</p><p class="ql-block"> 夜幕落下时,我和往昔一样,驱车回来。穿过满城的灯火时,我竟然感到一阵眩晕。拥挤的人群让我有些窒息。我就这样无比艰难地走走停停,在那些拥挤的灯光和喧嚣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没有感到一丝温暖和祥和,只有满心的疲惫和寒冷。</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小楼里的莲花灯点亮。在柔和的红色花瓣中,我的视觉神经才略略暖和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于是, 我想,并不是有灯火的地方就一定温暖。也并不是下雪的地方就一定寒冷。心灵的感受力是如此神奇!它可以创造出和外部环境完全相反的感受来。如果我们真正了解过心的变化莫测,就会懂得无常的真理性存在,不在生命的外部,而在生命的内部。</p><p class="ql-block"> 记得零六年的春节,我也是这样穿行在满城的灯火中,我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喜悦的。不知道是谁带给了我那种特别的感受。我记得我还为此写下一首小诗,今夜的小城多像天堂。时隔八年,同样的年,同样的小城,同样的一城灯火,却给了我完全相反的感受。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城的灯火。而也因为一个人离开一座城。那里的一切似乎都被那个人带走了,留下一座空城,灯火也变得多余了,甚至寒冷了。然而,这里却是我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世事无常无非是一种不知其所以然的叹息。万事万物在时间中形成的当下所有的状态与结果,源头都在我们的内部。更确切地说,源于我们这颗心的不确定性和无常性。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那么我们如何觅得自心,将其安住?如这一刻,在一朵莲花中看见一乘心影,在一脉跳动的灯火中,留住一处春色。就当你我都不曾离开。唯有你我,只有你我。一花一灯,四周有寂静的夜色。</p><p class="ql-block"> 让灯火少一些,让我们的目光所及之处的夜晚更空旷更安静一些。何须那么多,何须那么多!</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今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夜,我度过了此生第一个圆满的除夕。这样说,并非颂今厌昔。的确,在过去几十个除夕中,我从未像今日一样平静安好。之前,每当新年来临,我都在想,我幸福吗?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我会无比费力地去做很多事,楼上楼下打扫卫生,力求做到一尘不染。洗衣服洗床单被罩,忙活好几天,力求不带一样脏物过年。我想这样,我就能把年过得圆满幸福无忧缺憾。然而往往是,无论我多么想要完美,却总是不能够完美圆满。心里有很多虚暗的沟谷无法填满。而今,我坐在除夕灯火里,听着窗外远远近近的爆竹声,我想的是,他们幸福吗?他们,或我们,所有人,散落在这世间,是否也能在这除夕之夜安享寂静的灯火?是否也能身心安泰,与家人共享一场春晚?是否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时光的流逝,并在流逝中体解每一个此刻?</p><p class="ql-block"> 前几日,我在旅途中,坐车路过一片旷野,看见无数的土峰孤立成林。看着它们在冬日的荒野之上,那么美,那么无媚无俗地独自成峰,我心里莫名涌入一种感动。它们中,有的似刀锋,有的如屏障,有的像薄壁,有的若飞崖。有的成坐佛,有的如神龙。身裹金色,沐浴在日光里。刹那间,我化在那一片金色的土林中,模糊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好大一会,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似乎消失在荒野土山之间。内心涌出无边的空旷和喜悦。这种空旷的喜悦存续了有一刻钟,然后就消失了。但它却让我体验到一种无边无际的慈悲的力量。此刻,今夜,这种空旷的喜悦再次隔空而来。我想,那是无数个我遍布在这大地上,以种种形,沉浸在这个被热烈的词语包装成火红色的被称为除夕的夜里。其实,并没有别的。不过和往常一样,我们吃饭睡觉,看书冥思。人间没有大事,所有大事都是人类建造的摩天轮,让自己面对它的时候,心生忧虑和恐惧。</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知道,并无什么大事的时候,所有的忧虑就不再是忧虑,所有的恐惧也都不是恐惧。我们可以无所畏惧无所忧虑地穿越每一个日子。这样,每一个日子,就都会如今夜一样安然而美好。</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早安,黎明</p><p class="ql-block"> 世界的意义必定在世界之外!近日我不断想起那个欧洲老头维特根斯坦。想起他,并在他说的话中重新思考世界的意义,让我深感幸运。我似乎正走在这条探寻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早安,黎明,巨大的潮音在耳边漫回,好像我的窗外有一大片海水。但事实上,我的窗外只有昨日留下的残雪与夜色。沉浸在黎明苍茫的寂静之中,潮音也是寂静的,仿佛海水里有盛开的波光。我再次确认,那些被热闹填满的人必定裹着一个世界上最空虚的灵魂。我们必须要回到一个人的世界里思索,感知,体认和重新构置自己的语言。</p><p class="ql-block"> 那组成我们所有认知和感受以及一切的语言,既是我们通往无碍人生的唯一通道,也是唯一障碍。很久以来,我们都活在了固定不变的词语里,由此失去了重新认识世界的鲜活的思想和语言。在被贴了标签的世界上,我们就这样循规蹈矩地活着,或争论不休地活着,从未想过。我们遵循的那些原则,德范或秩序,情绪激动或情绪失落的那些爱恨情仇,无一不是我们头脑中的词语构成的认知。是它们限制着我们找到自己。</p><p class="ql-block"> 维特根斯坦给了我们一个重新认识自己和世界的角度。那么这个角度是什么呢?找到重构宇宙万物的词汇,从上帝那儿获得新的灵感,唯一的原创从未被使用过的语言,让它成为我们新的家园。</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花草之音</p><p class="ql-block"> 早晨五点醒来,看见窗台上的君子兰照常直茁茁地长着。虽尚未开花,但宽阔的叶子向四周打开,像一朵绿色的大盆花,有一种干净利落的美。想起川端康成《花未眠》里句子:我常常对一些微不足道的的事情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有一天,四点醒来,他发现他昨日刚带回来的海棠整夜未眠。他惊讶于花儿不睡觉这一事实。此刻我也了有同样的感受。突然从梦中醒来。并没有任何响声惊动我,也没有五点钟起床的习惯。可是,莫名的在五点钟醒了。我听见室内花草们在说话。没错,是它们在窃窃私语。那声音极细极低,恍如冬夜的蝉鸣。我睁开眼,坐起来,注视着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除此之外,还有一棵绿萝和一棵白掌。白掌开出的花如帆船,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一帆风顺。当我起身注视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不再说话了,恢复成安静的样子。它们虽然从未睡过觉,这个事实已经存续了千万年,可是这一刻,我依然产生了类似川端康成的那种不可思议之感。它们怎么能终生不睡觉呢?他们这样舍命地生长,不累吗?不困吗?不厌倦吗?它们不怕有一天枯萎死去吗?它们从未生出哪怕一丝的害怕和恐惧吗?还有,刚才在我睡着的时候,它们在讨论什么?我明明听着它们在说话,可因何又突然沉默起来了呢?白天的它们和晚上的它们是一样的吗?</p><p class="ql-block"> 当然,它们好像从未分裂。而人却在某一刻是分裂的。白天和夜晚,花草都保持着一致的长势和一致的沉默不语。而人不然。人是需要睡觉的,还要做梦。前几日,见一位教授说,人做梦是表里不一的体现。当一个人的行为与内心不一致的时候,被抑制的那个自己就会在睡梦里出来活动。后来,我觉得梦越来越少的时候,我想,我可能正在接近一个表里如一的人。而花草确是始终表里如一的。因为它们从不睡觉,自然也不会做梦。它们也不分别昼夜。它们的时间和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它们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就是专注地生长,然后开花。开出代表它们生命最美的那些如帆如火的花朵。</p><p class="ql-block"> 川端康成说:“望着壁龛里的一枝插花,我曾这样想过:与此一样的花儿自然绽放的时候,我如此仔细观望过没有?截其一枝,插入花瓶,摆进壁龛,我才开始凝神注视。这不限于花朵,就文学而言,大致说来,今日的小说家,就像今日的歌人,从来不认真观察自然。全神贯注的时机太少了。”或许不是今日,人类自古如此,有醒来的人,有未醒的人,总有人在认真地观察自然,并将自己融入天地大美而不言。也有终岁不闻鸟鸣声的忙人,这些人中,又岂止只有日本歌人,或小说家。</p><p class="ql-block"> 有幸于今晨,听见万籁寂静中花草的声音。又于这无数种昏暗中醒来,写下一时之闻之见之思。黎明正从雪后的大地上升起,或从破晓的天空中落下。在万变的事物中,我能如此安住于这花草小屋之中,自然算得上是一个醒来的幸福的人了。</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借助梦回到现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旦你的心被分割,你就会感到不安,你就预见到一种可怕的东西。那个东西无数次地袭击过你。它像忙乱岁月里的一条暗道,引导着命运的走向。当你能够剥开这迷雾般的乱相,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你那充满热烈之火的心,就会戛然而止。在生命的回廊里,你久久地伫立,望着自己。心里有一些不舍,或不甘,而那一点小情绪就像微风,轻轻掠过你孤绝广袤的心灵,只带起一缕烟尘,而后就消失在远处。</p><p class="ql-block">​ 光依旧像无声的经卷在屋子里打开。你凝视飞尘的坠落,像无数的念头。它们从来都不曾停息过。如果有一天,家园坍塌了,我们又会在哪里呢?所以你我都是暂时流落在日光里的尘埃,甚至比尘埃更小的邻虚尘。有时候,几乎是等同于无的。当我们意识不到无的时候,就想紧紧地抓住一点什么。而又能抓住什么呢?昨夜,你梦见一个人路过你的园子。雪铺满林间。金色的晚霞为每一棵赤裸的树木披上金色的绸衣。那么美。你们路过雪地和金色的树林。停留了一小会。你的眼睛像深情的湖水。自从你明白了自己是在梦里,你就知道所有的深情都是谎言。它不过是欲望的代名词。可是谁又忍心去揭穿这个谎言。于是,你们就这样静静地走在林中。没有说话。话是多余。所有的描述,表白或对话,都显得造作。只有这无声的行走,像两个裹满雨水的世界在默默移动。你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移动,好像并无前方。只有一团一团的模糊的被称作时间的无限可能。</p><p class="ql-block">​ 然后,你知道你在作梦。你将借助这个梦回到现实中。猫在清晨打碎了窗台上的花瓶。那掉落在地上的瓷片,割伤了你的脚趾。血,鲜红的血流出来,在地板上画出一株腊梅。哦,那么鲜艳的冬日的花朵,你的血,自带着芳香。那些毒物呢?它们也自血流出了你的体外吗?为何这一刻,身心如此轻盈与清澈?仿若沐浴过一场大雨,又仿若飘散于晴空之上。而这又是如何发生的呢?感觉是一种真实存在之物?还是一种幻相?而你靠着什么而成为了你自己?</p><p class="ql-block">​ 母亲追赶着那只打碎花瓶的猫。她说,你已经是第二次打碎了花瓶,你干嘛要干坏事?这么多地方呆不下你了吗?你非要跳到这么高的窗台上去?丑一,那只白色纯种的加菲猫,一声不吭的趴在地上,仰着头,望着母亲。它的眼睛里没有内疚,只有不知所云的无辜。它难道不知道是自己打碎了花瓶吗?母亲说,算了,充其量,它就是一只猫,不是人。可是人为什么要说话呢?这个无边无际的话语的世界,淹没了沉默之美好。接着,又开始了又一波的说话声,好像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世界,不说话就会死去吗?</p><p class="ql-block">​你说,你习惯了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不仅是锻炼身体,有时候思考,构思一些东西。有时候什么都不想。你们在说着同一种活着的状态。一个人,一个园子,完整地不被人打扰的行走,思索和一无所念的停留,让自己生长。你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你喜欢这样一个人起床一个人睡觉一个做梦你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做一切事情。你喜欢一个人听自己生长的声音,像一粒种子落在土里,萌生,破土,再长出无数子粒来。不是世俗的成就,而是一切,无处不在的自己,晶莹的雨滴,连接成春天的叶子,未消融的冰雪。在一切之中。这不是幻觉,而是你正在展开的生活,清晰而新鲜。</p><p class="ql-block">​ 丑一已经离开它的作案现场。它逃离了母亲的责罚。接下来,是你,要替它收拾残局。你自然是如此欢喜地让一切恢复到原有的状态。然后打开一本书。</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雪封路,回不了高平。那就打扫卫生吧。临时客栈也是家,人间本就是每个人的临时客栈,不过是在哪儿住的时间长一点,在哪儿住的时间短一点,而已。学生们走后,一直没有时间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正好下雪,有了足够的居家时间。两日,足够长,长到我可以做一批梦,回溯半生长途。两日也足够短,短到我打扫不完三室一厅。从昨天到今天,我在不停地劳动之中。劳动使人快乐,这话只有将自己与劳动这件事合而为一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p><p class="ql-block"> 不外乎,抹灰,拖地,整理衣橱,浇花培土,整理犄角旮旯。就在这琐碎之中,顿然生出无限的快乐。在中国文化的评判体系里,自古以来,成大事创大业为人生的主打科目。纵然一个人没有能够成大事创大业,也一生向往着成大事创大业。如果你连向往也没有,那你可真是躺平一族,无药可救了。而居家琐事从来被视为无足轻重的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呆在家里打岔做饭,洗衣带娃,就认为这人没多大出息。</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真正的生活就是由这些与生活密切相关的细小琐事组合而成。如果一个人能沉入到这些小事中,用心体会那些布满时间的点点滴滴的快乐,或许才叫不白活一回。相比之下,那些整日忙大事的人,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进入过自己的生活,更准确地一点讲,是从来没有进入过自己内心那不为人知的瞬间中不为什么的自然而然生出来的喜悦。百分之九十的人从来都是本着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幸福,为什么而去奔波拼命。恰恰是这种带着明确目的的人生不是真实的人生。真实的人生一定是一种不为什么的人生,像一滴水没入水中,像一粒沙沉入沙中,像一朵花融入春天,像一片叶献出秋色。</p><p class="ql-block">​ 阳光无处在,又无处不在。满屋的花草不为我而绿,却让我如沐春光。在打开关闭了很久的窗户之后,我发现,外面的雪早已融化。我们从来都是这样的顿塞,拒绝成为一粒沙子,拒绝成为短暂易化的雪,拒绝成为渺小的存在。这是什么样的文化,将人导入不安和痛苦的泥泽。我忽而</p><p class="ql-block">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位诗人的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细小的事物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苍茫的人世啊</p><p class="ql-block"> 只有细小的事物才是我的宝贝</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它们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芝麻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小草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蚂蚁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小小的火苗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要把轻柔的梦举过头顶</p><p class="ql-block"> 我还要踮起脚尖</p><p class="ql-block"> 把它们举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p><p class="ql-block"> 啊,这么多细小的</p><p class="ql-block"> 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物</p><p class="ql-block"> 组成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竟然撑起了一片天空</p><p class="ql-block"> ​这么多细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物,组成起来,竟然撑起了浩大的人间。而每个人都应该是细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之一。如果有人还在自以为活成了一座山,那他一定不是山。山是由无数土石堆积而成的,没有土石无以成山。如果我以为我活成了与众不同的人,那我一定并非与众不同,那不过是徒劳的孤芳自赏。在追求高于自己的文化语境里,个体之光常被遮盖。其实,我们皆如草叶,在大地的春天里,有自己的绿色。我们皆如日出,在宇宙的绚烂星河中,有自己的光芒。我们不是他者之影,却会在无数的影中,暗淡了自己。</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坐在这整洁的厅堂里,感受这瞬息之光穿身而过。我知道,这一刻就是我,这一刻,就是我的全部人生,这一刻就是一切,就是永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一切永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猝不及防的,一些人在严冬来临前,​离开这里。他们似乎消逝了。河水停止流动,大地漂泊在某种不安的情绪里。有那么一刻,人们都停留在这种消逝的寂象之中,像一粒沙子浮沉在随时可能将它带走的风中。</p><p class="ql-block"> 直到清晨再次降临,日出依旧壮丽。满屋的时光在黑暗的尽头燃烧,你重新看见了一切。那些消逝只是在梦刹之间,像梦中之影在醒后破灭。影像必然是会离开镜面的,而镜面镜面依旧清澈,它从不消逝。</p><p class="ql-block"> 眼之所见,并非所见。被双眼欺骗过的人都在觉醒。俄狄浦斯一直在人间行走,他想赠给人们神杖,而人们却逃离了他。每个人的海洋都无比辽阔,而却有人只在一沤中沉溺。我们的舟楫困于此水,像身怀宝物的人困于饥寒。</p><p class="ql-block"> 我们并不缺少时间,也不缺衣少食。一切具足,而却时时身处匮乏的贫瘠之地。我们从未来过,也从未消逝,却处处深陷死亡的恐怖之城。我们用知识累积资本,用成功累积尊严,于万法之中,寻求长生。这样,在徒劳的妄想中,失去了晨曦,又失去的晚霞,失去了长夜寂静,也失去了四季花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被度过的日子不属于我们,因为我们从未在其中生活过。</p><p class="ql-block"> 我们需从头开始,学习生活。专注于一粒种子的萌发。在未知的我中探寻我的真义。不再在自以为是地我慢中像真理一样飘扬。</p><p class="ql-block"> 落入深沉的时空,虚怀所有的风雨。一切永在这里,未去也未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