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七年的七小时

雁南飞

<p class="ql-block">【有些事,未曾经历,不足以体会。谨以此文记录过去那段胆颤心惊的经历,并祈愿天下母亲幸福安康!】</p> <p class="ql-block">  时间,不仅是物质运动中的一种存在方式,有时也是心理运动中的一种感觉。往往这种感觉反而让人更能感知时间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日常,大家很容易用时间单位,如:小时、分、秒等来衡量时间的长短,但有的时候,这种再科学的计量单位,也无法计量出一个人心理的感知“时间”。</p><p class="ql-block"> 有时,人会觉得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几十年不过也就弹指一挥间;有时,人也会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一切陷入停顿,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漫长,仿佛度日于年。</p><p class="ql-block"> 去年底,我就经历了这样一段“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7个来小时,但对我言,感觉比7年还要长久,令人无比煎熬,叫人永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那就是等候母亲手术的那7小时。</p><p class="ql-block"> 去年3月份,母亲感染新冠后,连续3个月咳嗽不止,我便带母亲到医院做肺部CT检查,查出肺部1处结节。医生建议一年后复查。7个月后的10月底,我带母亲再次做肺部CT复查,检查发现原结节增大较快。先后找两个教授会诊,都建议切除。</p><p class="ql-block"> 11月17日,星期五,上午,母亲住进省人民医院胸肺外科,开始做术前检查,并等待主治医生安排手术日期。</p><p class="ql-block"> 期间,我也向其他做过手术的病人,向朋友了解了些这类手术的一些情况,心里有了些认知。</p><p class="ql-block"> 11月19日,星期日,值班医生告诉我,计划11月20日上午给母亲做手术。值班医生叮嘱我购买了术前要喝的术能、术后要用的缚胸带、弹力袜等用品。医生也介绍了手术的相关风险,特别是母亲在前年患过脑梗,手术需要的全身麻醉会存在比较高的风险。</p><p class="ql-block"> 医生叫我们20日早上7点半前做好一切准备,会有工作人员来接母亲去手术室。还说手术大概需要4至5小时,手术后会有人送母亲回病房。医生还叫我们在医房等待就好了。医生介绍完后,叫我在几张表上的家属处签上名字。</p><p class="ql-block"> 表上讲述的手术风险,比医生介绍的还要多。</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这名字,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p><p class="ql-block"> 一边,心中默默祈祷母亲手术能够顺利、平安;一边,手里捏着笔、冒着汗,颤颤微微地写下自己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颤动的心、抖动的手,一张表一张表翻,不敢正视上面说明的风险;一个字一个字签,歪歪扭扭,不敢直视自己将写了四十多年的名字写成了什么模样。</p><p class="ql-block"> 11月20日早上六点来钟,在医院陪护的哥哥就给母亲做好了手术前的准备。从他们早上的状况看,先天晚上肯定都没有睡着。</p><p class="ql-block"> 早上七点半不到,医院运送病人的工作人员就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母亲的31号病床。母亲的病房在11楼,手术室在6室。</p> <p class="ql-block">  当医院的手术运送员接母亲时,我和哥哥还满脸微笑,鼓励母亲,请母亲放心,手术很快就可以做完,就可以像其他手术后的病友一样,恢复健康身体、恢复正常生活……</p><p class="ql-block"> 手术运送员接走母亲,我和哥哥送到专用电梯,当电梯门徐徐关闭,我的心就异常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 这种不安,既担心七十多岁的母亲能否受得了这病痛,又担心手术的风险,担心母亲能否平安归来。</p><p class="ql-block"> 生活中的任何事情,我们可以帮母亲做。但母亲的病痛,我们却只能依靠医生,无法跟母亲分担。</p><p class="ql-block"> 我和哥哥回到病房耐心等待。其实,除了耐心等待,还只能是耐心等待。</p><p class="ql-block"> 那时,时间仿佛凝固;那时,世界仿佛静止。</p><p class="ql-block"> 病房电视中播放的球赛,对平日喜欢看球赛的我,毫无吸引;楼下东川路修地铁的机器轰鸣声,仿佛也不被我耳朵听到;刷手机、看抖音,更是毫无心情……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引起不了我哪怕丁点儿的兴趣。满脑子都是幻想着母亲的手术,满心里都是希望母亲能够快快从手术台上平安归来。</p><p class="ql-block"> 7:54,医院发来手术进程通知,告知病人已进入手术室。</p><p class="ql-block"> 那时,内心无比的宁静;那时,心思无比的专注。</p><p class="ql-block"> 心中可谓是“目空一切”,没有其他的人、其他的物、其他的事,有的只是母亲,内心世界全是母亲,仿佛宇宙的中心就是母亲。</p><p class="ql-block"> 我和哥哥在狭小的病房里并排而坐,虽然近在咫尺,但两兄弟毫无交流,也无心交流。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偶尔瞟看哥哥一眼,哥哥的眼神、面色,都是异常凝重。</p><p class="ql-block">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时看看手表,1小时……2小时……,同时,推算着手术到了哪个环节。</p><p class="ql-block"> 大约在九点半左右,护士来病房通知我们赶快到6楼手术室签字。护士也没有说明什么原因,只是叫我们赶紧到手术室门口等候。</p><p class="ql-block"> 我和哥哥的心,立马颤抖了起来,心脏的跳动已经达到了极速,仿佛一张嘴就会从口中蹦出来一样,身上也冷汗直飙。我和哥哥都以为手术出现了严重的风险。那时的担忧、担心,已经接近让我崩溃;那时的紧张、恐惧,已经接近让我窒息;仿佛天要塌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哥哥,哥哥看着我。两人对视,却依旧无语,也不知言语。内心只有恐惧,只有祈祷。</p><p class="ql-block"> 在护士的引导下,我和哥哥迅速乘坐手术专用电梯到了6楼手术室。透过隔离门的玻璃,看到医务人员推着我们叫不出名字的医疗设备来回穿梭,也看到还有医务人员拎着个白色的不知装了什么的箱子,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所有医务人员都是脚步匆匆……他们越是来回走动,我们就越是害怕;他们越是脚步匆匆,我们就越是担心。那时,我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内心七上八下,什么叫心里惶惶不安。</p><p class="ql-block"> 等了约半小时,手术室里出来一位医务人员,拿出几张纸,叫我签字。</p><p class="ql-block"> 我根本没有听清,也没有心情听清医生对我们说什么,就一笔狂飙地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就想,医生叫我签名我就签名,只要能救活、保住母亲就行。签完字后,医生又对我们说,本来打麻药前要病人签名,但你母亲看不清,签不了名,只好叫来你们家属来签名。</p><p class="ql-block"> 我的“天使”呀,你真是差点没把我们吓死。</p><p class="ql-block"> 签名后,我们又回到病房。经历这一波折后,我们变得更加担心、更加不安。</p><p class="ql-block"> 时间又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又进入孤立无助的等待模式。与其说是等待,其实还不如说是煎熬。</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直焦急地等候医院发来手术进程的微信通知。这时,虽然订的午餐已送达,但我和哥哥根本没有心情用餐。娘若不安,何心用餐。心心念念的是娘的安危。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走廊的远处,希望早些看到医护人员推回母亲。</p><p class="ql-block"> 12:38, 医院发来手术进程通知,告知手术已结束。</p><p class="ql-block"> 虽然已过去5个小时,得到这个信息,还是乐观地感觉手术应该没有出现大的意外。</p><p class="ql-block"> 12:51,医院再次发来微信,告知母亲已进入复苏室。</p><p class="ql-block"> 这里,我们心里有点小小的安慰了。我对哥哥说,手术应该正常,母亲应该没事。</p><p class="ql-block"> 14:40,医院再次发来手术进程通知,告知母亲已出复苏室。</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和哥哥立刻跑到楼层运送手术病人的专用电梯口,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电梯门。</p><p class="ql-block"> 14:50,电梯门终于打开,母亲躺在专用的运送床上,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回到病房,母亲仍旧处于麻醉状态,身上插着引流管、导尿管等。4名医护人员把母亲挪移到病床上后,医生不停地喊母亲的名字,叫母亲睁开眼睛、动一动手指……接着,管床护士给母亲插上氧气、装上相关监控仪器、打上点滴……</p><p class="ql-block"> 这时,虽然母亲还不能说话,但在看到母亲活着下手术台后,我们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时间过去已经超过7个小时。</p><p class="ql-block"> 七个小时,在人生的长河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甚至一眨眼的功夫。但也就是这短短的七小时,却叫我刻骨铭心、难忘终生。</p><p class="ql-block"> 母亲手术后的一段时间,我根本不敢跟母亲讲述这段经历,怕增加母亲的心理负担。但庆幸的是,母亲是坚强的,母亲更是乐观的。</p><p class="ql-block"> 时间也一天一天过去,母亲逐渐恢复了些食量,能慢慢地走上几步了,半睡半醒时口里语无伦次、自言自语说话的状况也有所好转,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大了些……</p><p class="ql-block"> 随着母亲身体慢慢地恢复,一个暖阳的周末,我推着轮椅,带着母亲到海心沙公园晒晒太阳、散散心。我向母亲报告手术经过。听后,母亲说,早知道那么难、风险那么大,干脆就不要救了。</p><p class="ql-block"> 我对母亲说,父亲不在了,娘在家就在,哪怕您只能坐轮椅,也总比挂在墙上要好呀!</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受麻药影响,术后头脑还未完全清醒的母亲,似乎听明白了我那句话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同海心沙公园花圃里栽的海棠花,那么红艳、那么灿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