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20)杀人犯2 短篇小说

Melquiades·透网金鳞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p><p class="ql-block">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既然痛苦是常态,何必去转换或调节,何必与痛苦和解?坦然面对接受痛苦享受痛苦不妨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也许这就是生命应该展现给世界的状态和价值。</p><p class="ql-block">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p><p class="ql-block">也许时光会愈合伤口,也许过往可以麻痹痛苦,但痛苦还是痛苦不会因时光而改变或遗忘。</p><p class="ql-block">章治清家在小城的西边,县砖窑厂的西面,守着山下几亩薄田和山上几分自留地,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自留地是一层一层的梯田,用碎石块垒起的一道道挡土墙,在上面种些红薯玉米等耐旱的作物。</p><p class="ql-block">清早时常可以见到他挑着一担水在晨曦的薄雾中艰难的爬上小山坡,有时也会停下来坐在扁担上歇脚,他从肩头摘下旱烟,伸进布袋掏出烟丝填满烟锅,点上火,深深的吸上了几口,然后在鞋底上啪啪的敲两下弹出烟灰,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惬意......有时他会傻傻的看喜鹊在枝头打架,看得痴痴的傻笑,见一个打不过加入帮忙打走那只凶的。</p><p class="ql-block">据说徐艳艳原来的男人在外地打工,一次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了,工头却卷了钱跑路了,她一分钱也没拿到,只带了骨灰回来,埋到了屋后的枣树下。婆家穷,加上妯娌撺掇,让她们在婆家也呆不下去了,于是只能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娘家也不富裕,吃白饭也不长久。</p><p class="ql-block">徐艳艳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愚昧且封建的重男轻女,从小就特别宠爱他弟。她上学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都能考个年级一、二名,初三时她爸却不让他上学了,说女娃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能在她身上花那么多冤枉钱?那都是为人家花的,太不划算了,再说家里也没什么钱,还要供她弟上学,供不起她,于是早早的退了学帮家里务农,徐艳艳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老师和亲戚都来做她爸的思想工作,她爸如同牛一样倔强,就是不让她上学。可她弟调皮捣蛋,书也读不进去,初二就早早的退学了。</p><p class="ql-block">在父母的操办下早早的就嫁了人,还扣下了五万元彩礼没让她带走,说将来要为儿子娶媳妇。</p><p class="ql-block">徐艳艳回到了娘家,原先她的房间早给弟弟和侄子占了,只能收拾了院子里的一间柴房给她娘俩住下,那房四角漏风下雨天还漏水,把脸盆脚盆全拿出来等雨,叮咚叮咚,都习惯了不漏了还有点不适应,有点古人“漏断人初静”感觉,她们裹着薄薄的被子在这静静的寒夜里瑟瑟发抖,紧紧搂着孩子相互偎依。</p><p class="ql-block">俩个孩子常在一起玩,她爸总是偏袒这孙子,帮着孙子欺负她女儿,把什么好东西留都给孙子,外孙女小丽一样都得不到,小丽常哭着跑着找徐艳艳诉委屈,徐艳艳也只能叹气落泪骗孩子,说什么那东西不能吃肚子会疼的,那东西不能玩会烂手的鬼话.......她在心里咬着牙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家?</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章治清和徐艳艳原本就认识,她未出嫁时也是村上的美人儿,健壮且丰满,白皙的皮肤不象庄稼人,上身常穿了一件略微嫌小的退了色的粉红碎花的确良衬衫,下身穿一条灰黑色的百褶长裙,长发齐腰,笑起来咯咯的象黄莺儿一样。</p><p class="ql-block">夏天她常去村西的井边挑水洗头,那时的章治清才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少年荷尔蒙迸发,对异性的渴望如同心中有小鹿乱撞,他常躲在远处观察徐艳艳,见她弯下腰放下提桶打水都伸长了脖子。她高翘起来圆润的丰臀,散开又黑又长的大辫子,撩一下垂下的长发,白皙丰满的乳晕仿佛要从衣服里溢出来。看得他的眼睛似乎也要蹦出来,心跳加速。她蹲下来往头发上打上些肥皂,揉搓着长长的黑发,泡沫丰富随流水散去淹没在夏日的落日余晖里,剪影般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在晚霞里舒展着。她挑上一担水,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的他仿佛都能闻到她的香味。</p><p class="ql-block">树上的知了和沟边的青蛙都看着发呆忘记了鸣叫,蜻蜓围着她飞为她开道,她微湿的上衣让那丰满的乳房一颤一颤更加诱人。远处的章治清趴在矮树下不敢喘气,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忽然二狗子叫了一声,差点吓掉了他的魂,撒腿就跑,慌忙中跌落进水沟里......狼狈不堪。这让那个少年,在那些年里的多少个夜晚都辗转难眠魂不守舍。</p><p class="ql-block">后来章治清每次见了她都有点慌张,还有一次撞在路边的小树上,撞得两眼冒金星,徐艳艳噗哧的笑了,后来嫁到了隔壁的上官村,也断了章治清的念想。谁知造化弄人,徐艳艳现在又回到了娘家,重新燃起他心中的火焰。</p><p class="ql-block">再见到徐艳艳时她在山坡地上种地除草,微微发胖的身体显得更加丰盈,水灵灵的大眼睛忧郁而惹人爱怜。章治清有时也会找个借口帮忙挑点水浇地,她抬起头来,当对视她的眼睛时,他心跳的突然加速好象都要蹦出来,紧张得嘴唇颤抖有点结巴的说:“这这.......是我浇地多了点水,给给.......你浇了。”她只是点了下头。</p><p class="ql-block">徐艳艳有时也会把孩子带来,章治清就会跑来逗孩子玩,给孩子带点吃的,山上摘的苹果,赶集时买的几粒糖,她也没拒绝,一来二去他们也就互生了情愫。</p><p class="ql-block">渐渐的俩人的话也多了,她也会向他倒一些苦楚,说说这些年的不易,说一个人带孩子的艰难,说一些在婆家受的委屈......说到伤心处潸然泪下,他也会安慰她几句,也会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泪滴落在他宽阔的胸前,会轻抚她的后背,拨弄着她的凌乱的长发.......</p><p class="ql-block">她坐在树阴下,指着面前说我们这山坡是沙土,应该适合种西瓜,我们种点试试?听人说种西瓜比种庄稼赚钱。</p><p class="ql-block">可以啊!好的,第二天他就买来了西瓜苗种了上去,俩人精心的呵护、施肥、浇水、授粉,西瓜一天一天的长大,他们的心也一天一天的靠得更近,俩人整天的腻在一起,一天看不见对方都会象蚂蚁挠心。</p><p class="ql-block">天热的时候他们会在废砖窑里躲太阳,坐在砖推上互相偎依着,分享着家里带来的凉茶和几块煎饼,他手舞足蹈的讲着道听途说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一不小心就把水泼在了她的身上,他慌忙为她擦拭身上的水渍,不小心触碰到了她丰满且有弹性的乳房,俩人象触电一样愣住了,他宽大的手臂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把捏住了她圆润的丰臀,俩人喘着粗气都能听见对方的巨烈心跳.......</p><p class="ql-block">到西瓜成熟的时候,他们天不亮就一起去城里卖瓜,天又热西瓜又甜所以卖得也快,不到中午就收摊了。章治清买了瓶冰汽水说带回去给孩子吃,就急急忙忙往回赶,到了她家门口还从车子的角落里翻出个西瓜,让她一起带给孩子,他们忙了一上午俩人一口饭都没吃,也没舍得吃一片瓜。孩子见了他们如同小狗一样出来迎接捕猎回来的母亲,围着她打转发出的咯咯笑声,够母亲手中的冰汽水和西瓜。</p><p class="ql-block">在她娘俩的心里章治清是个朴实可靠的男人,只是穷了点,可她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到哪里都是个拖累。徐艳艳关了灯搂着被窝里的孩子在耳边小声问:“让治清叔做你爸怎样?”小丽也知道他爸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叹了口气说:“只要他买糖给我吃,我就叫他爸......”</p><p class="ql-block">他家穷,自幼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姊妹,只有三间破瓦房,有人愿嫁给他已经是烧高香了,所以他非常珍惜这段感情,也非常的喜欢那个孩子。</p><p class="ql-block">徐艳艳嫁给章治清那一天,门上和窗户上都贴了红红的大喜字,院子里早早就撒了水,爆竹碎屑将院子铺了一层厚厚的红红地毯,章治清大声的招呼着请邻居们吃了喜糖,分给孩子们一把把花生瓜子。</p><p class="ql-block">家里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她也把那个两岁多的女娃小丽带来了。小丽口袋里塞满了糖和花生瓜子鼓鼓囊囊的,象个跟屁虫一样的乐呵呵跟在他俩后面,小手抓着苹果和香蕉,红红的小脸蛋,扎了两个羊角辫,张着小嘴开心的咯咯咯的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p><p class="ql-block">他们俩睡在东厢房,小丽睡在西厢房,当然小丽也常常溜到他们床上闹着和他们一起睡,在被子里钻来钻去,挠他们痒痒,他们抓住她拍她屁股,三个人都开心的哈哈大笑,一直到闹累了才睡觉,从此三个人就这样一起搭伙过日子了。</p><p class="ql-block">章治清平常带着她去山里挖草药,去地头浇水,给她讲什么样蘑菇能吃什么样的蘑菇有毒,翻着白眼张着嘴装出中毒的样子,惹得小丽咯咯的笑。讲他们看到的虫子和动物,什么样的可以碰什么样的不能碰,他装出痛苦的样子,小丽睁大眼睛担心的看着他,扒开他触碰的手,什么都没有,又骗了她,气得追着他打。</p><p class="ql-block">赶集卖山货时也会抱着她,用换来的钱给小丽买一串糖葫芦,给徐艳艳买一盒雪花膏,自己却什么都舍不得买。孩子骑在爸爸的脖子上迎着落日走在回家的路上,爸爸一边走一边给她讲“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山上有个庙......”孩子舔着手里的糖葫芦咯咯的笑着。</p><p class="ql-block">晚霞映红了他们的脸,夕阳为归家的他们镶了一道金边,爸爸的呢喃,孩子的咯咯的傻笑和路边叽叽喳喳的鸟儿,在土路淡淡的烟尘中渐渐远去,消失在霞光的尽头。</p><p class="ql-block">入冬农闲了,他找来了几块木头,在院子里捣鼓,小丽就在一旁静静的看也不吱声,他在木板上画了马的形状,延着画下来的线锯,一会儿锯了个小马驹,在头上打了个孔,穿了个小木棍,卡上一个小坐垫用钉子钉牢。用碎木头在院子点了个火盆,丢了两个红薯,把一块长木板在火上烤弯了,三下两下就钉好了一个木马。</p><p class="ql-block">小丽骑了上去,他在旁边摇,小丽咯咯的笑,徐艳艳也丢下手上的鞋底跑过来看,“章治清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他递了个红薯给她娘俩,他却蹲在地上看着她俩被红薯烫得龇牙咧嘴,看着她们吃得嘴上长了“小黑胡子”,看着小丽吃花了脸,象个小张飞,见他开心的大笑,她俩追着打他......</p><p class="ql-block">后来他又从村头孙漆匠家要了一点漆,把木马刷成了红色,用黑漆画了眼睛和鬃毛,小丽天天骑着它在院里晒太阳,一来邻居串门就告诉人家说,这是我爸做的,好看不好看?乐滋滋的等着别人的夸奖。邻居小朋友想要玩玩,她都不给,还说这是我爸做的,你也让你爸爸做......</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城里春节的庙会非常的热闹,有社戏、舞龙灯、舞狮子、舞旱船、踩高跷......,一家三口早早的锁了门进城看热闹,红脸的关公、黑脸的张飞、喳呀呀的钟馗......摆摊做小生意,挑担卖小吃,玩杂耍卖大力丸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师傅们卖力的表演,炼气功、扳钢筋敲板砖,“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光炼不说傻把事,光说不炼假把事........”</p><p class="ql-block">孩子本是骑在章治清脖子上看杂耍,因她要小便,放她下来,让她蹲在墙角撒尿,眨眼的功夫就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孩子转头就跑,他一个健步窜了出去,却被人绊倒,一下跃起挣脱抓住他的手,大叫着“有人抢孩子”发疯似的追了过去,可却消失在人海中,他们在人群里如疯子般的钻进钻出,疯狂的喊叫着小丽,可一直到街上人群散尽也不见孩子的影子,他俩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哭,徐艳艳疯狂的吼到,不是亲生的你就想方设法的把孩子扔了?他嘟囔着委屈的说“天地良心,你也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她,到哪里都带着她......”她也不听上去就是个嘴巴,揪着撕打,扯他的头发,哭喊着“就是被你搞丢的,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张治清只是拼命敲打自己的头,小声嘟囔着都怪我没看好,都怪我.....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路过的人见了都来劝,让他们不要打了,赶紧去报警,在热心人的陪同下去了派出所,民警们听了也很着急,留下一个值班,立马带上电筒都上街去找孩子了,他俩也约来亲朋好友一起在城里找,就这样找了两天也没见踪影,后来有人说前天见一男一女,男的瘦高个,女的胖胖的四十多岁带了一个孩子在路边拦了大巴去了南阳方向,孩子一直哭着喊妈妈,女人又哄又是掐。</p><p class="ql-block">俩人听了立即去坐了班车,到了南阳天已经黑了,找了个小店要了一碗阳春面,章治清推给了徐艳艳,她吃了两口说:“你吃吧,我吃不下。”章治清说你再吃点,他从布兜里拿了一块面饼自顾自的啃,吃着吃着眼泪掉了下来,俩人又抱头痛哭起来,他呜咽着说:“都怨我没看好孩子,看紧她就好了,就差这几步路......”徐艳艳敲打着他胸口,趴在胸前颤抖的发出惨烈的哭嚎,旁边人知道原委也潸然泪下,都三言两语的过来相劝,有好心人还掏出了身上仅有的十几块钱硬塞给他们,渐渐俩人平静了相互搀扶着走出去,在夜色的大街上走了很久找了很久也问了许多人,回了车站,他从蛇皮袋里拿出棉被在长椅上铺好“床”,扶着她睡下,自己却守在一边,紧握她的手渡过了一夜。</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在车站附近的摊位打听,在大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带了一个装花格子衣服的三岁女孩,路人一次一次的摇着头,他们一次一次的问。就这样又在南阳寻了两天,一点音讯也没有,急得他俩如热锅上的蚂蚁,有热心人让他们去派出所问问,他们去了派出所登记孩子的信息,再三叮嘱一有孩子的消息一定要立即通知,再三拜托。他们俩又掉了眼泪又一次抱头痛哭,派出所的几个女警察安抚好久让他们心情平复些,送了出去嘱咐他们不要太伤心,我们警察会努力破案。他们知道孩子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希望也越来越渺茫。</p><p class="ql-block">他们俩一路走,一路上见人就问,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遇到集市会买些个烙饼和馒头,一路上啃着,渴了问人讨口水,晚上找个草垛睡觉,白天俩人头上粘满稻草衣衫褴褛的蹒跚问路找孩子,有时也会在无人的房子里躲雨,生起一堆火烤烤湿漉漉的衣服,烤两个馒头,算是吃了顿热乎的饭。</p><p class="ql-block">就这样走了一个多礼拜,俩人已经和逃荒者一样蓬头垢面,回到家连邻居都不认识他俩了。</p><p class="ql-block">就这样的事反反复复又有了几次,一晃又过了一、两年,家里真的一点钱都没了,亲戚朋友借的钱还没还上,真的再也没钱出去了。看着红色的小木马还在风中摇曳,看着抽屉里整齐叠着孩子的衣物,她痛苦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浑身颤抖的抽泣起来......</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一天徐艳艳告诉他她怀孕了,章治清一把抱住了她,老泪纵横,这些年是怎样过的只有他俩知道。带她去城西的庙里烧了香许了愿,也在屋后的土地庙上了香。他对她百般呵护,再不让她下田干活,也不让她做家务,田里的活和刷锅、洗碗做饭、洗衣服他一个人全包了。一闲下来就去后山捣鼓些山货去集市上换钱,买些水果和点心,还买了城里人喝的奶粉。在河里抓了鱼就给她炖汤,他忙里忙外了大半年象个猴子一样精瘦,徐艳艳却越发白白胖胖的了。</p><p class="ql-block">看着她一天天膨胀的大肚皮,他整天高兴的咧着嘴,一边忙着活一边吹着口哨,不时的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兴奋的大叫:“他在动,他在动......”徐艳艳抚摸着他的头说:“他在踢我.....”“等他出来我打他屁股......”</p><p class="ql-block">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她出生在春天里,那一天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章治清从邻村请来了产婆,经过一阵阵的阵痛后孩子终于出生了,产婆剪断了脐带,在婴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孩子哇哇的大哭,然后用一块布将她包裹好递给徐艳艳,虚弱的她指了指门口的章治清,他接过孩子在屋里兴奋的打转,心里乐开了花,俩人商量了一下说就她叫小桃,她出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章治清摇头晃脑念叨了几句诗经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婴儿安静下来红红的脸,咗着嘴小巴,皱巴巴象一个小肉老鼠......看着摇头晃脑的章治清咯咯的笑......</p><p class="ql-block">她舅徐军家离她家不远,她舅妈劳娟是云南的,是她舅花五万元买来的,小小的个子,有点蛮,人长得还比较端正。</p><p class="ql-block">当初徐军和邻居孙二媳妇相好,孙二媳妇是云南的,长得还很标致小小的蛮可爱,老公长年在外打工,一年,孙二来信说要带孙二媳妇出去一起打工,可徐军不让,孙二媳妇拗不过他,就为他在家乡找了个表妹,五万“彩礼”娶回了家,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p><p class="ql-block">徐军他儿子庆申比小桃大两、三岁,比较的调皮,上树掏鸟窝下河抓小鱼什么都干,也常到小桃家里带着她一起玩,和小桃一起抓鸟,搞个簸箕用木棍撑着系上线绳,撒些碎米,他们俩就趴在土蹲子的后面,象侦查兵一样,一趴就半天,一般都是抓不到的,除非遇上特别傻的鸟。有时也会去庆申家潜伏,趴在他家鸡窝边等着鸡生蛋,敲生鸡蛋吃。</p><p class="ql-block">一次庆申不知从哪里搞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在屋外篱笆边偷的挖了个坑,用草和土盖上,然后在小桃面前显摆,小桃不知道跑过去就掉进了坑中,庆申手舞足蹈的大笑,哭着爬出来的小桃向他要糖他却不给,还说:“你爸是个穷鬼,吃不起奶糖,就是不给。”</p><p class="ql-block">小桃委屈的哭着告诉了妈妈,妈妈说:“这个杀千刀的庆申还会挖陷阱?她娘的抓住他看我不打烂他屁股?不和他玩,不哭不哭,明天让你爸带你去买糖。”</p><p class="ql-block">“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徐艳艳一边哄着她一边挠她痒痒,小桃破涕而笑。“一会哭一会笑两只眼睛开大炮......”</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年,一次小桃感冒后,低烧不断,背上还生出一片片的红疹子,口腔溃疡伴着牙龈出血吃不了东西,有时还会流鼻血。每次发低烧的时候总是晕晕乎乎的做噩梦,总觉得两边的墙要把她夹扁,只有躲进妈妈的怀里才好些,徐艳艳看着心痛,她宁愿这病生在自己身上。</p><p class="ql-block">开始以为是感冒可是吃药也不好,还在大队诊所挂了水也不见有效果,后来徐艳艳带小丽去了城里,一查是白血病,这噩耗如同晴天霹雳,对这个贫穷的家庭是致命的一击。治疗的费用对于这个贫穷的家庭就是个天文数字,怎么办?章治清都急白了头,三十多岁的人象个小老头,整天唉声叹气。</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他们向所有的亲朋去借钱也就只借来一万多元,弟弟徐军只借了一千元,说上次找孩子借的伍百块钱你还没还呢,第二天还问他姐要去了结婚的金镯子,说:“把这给我那钱就不要还了。”他是怕姐还不了钱。那是章治清攒了一辈子为她买的,给吧,谁让我家穷呢。古人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情比纸薄。</p><p class="ql-block">徐艳艳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不出门,呆呆的看窗前的雨水滴落,默默的落泪。</p><p class="ql-block">晚上徐艳艳一咬牙对章治清说:“我弟那还有些钱,但他不借,想个办法搞来”?</p><p class="ql-block">“用什么办法”?</p><p class="ql-block">“把他儿子绑来,让他送钱来赎”。</p><p class="ql-block">“犯法啊!”</p><p class="ql-block">“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了”呜呜的哭着。</p><p class="ql-block">他叹了口气说:“好吧。”</p><p class="ql-block">第二天的下午庆申来他家玩,玩了一会章治清回来了,说带庆申上山抓兔子,庆申很高兴,小桃也闹着要去。</p><p class="ql-block">徐艳艳说:“你还发热,在家休息。”</p><p class="ql-block">他们俩上了山,很晚他才一个人回来,那时小桃早睡了。</p><p class="ql-block">徐艳艳问:“怎样了”。</p><p class="ql-block">“把他藏在山洞里了”。</p><p class="ql-block">她不安的看着他。</p><p class="ql-block">“藏在后山的山洞中,没有人知道,我还用树枝把洞口都盖好了”。</p><p class="ql-block">他们在灯下用旧报纸剪了拼成一段话,贴好塞进口袋里,准备去舅家。</p><p class="ql-block">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俩吓得从炕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藏好了炕桌上的报纸和浆糊,她深吸了一口问谁啊!</p><p class="ql-block">外面人说:“我啊!有没有看见庆申,在不在你这?他到现在都没回家,不知道上哪里去玩的”。</p><p class="ql-block">她说:“没看到啊!”便开了门。回头和她爸使了个眼色,说:“快帮一起去找找。”她爸答应了一声,跟着舅舅出门去了。</p><p class="ql-block">一帮亲戚找了一夜,清晨在舅家的门前发现了那张纸,众人打开后才知道孩子被绑票了,要求不许报警否则撕票,还要准备三万元钱,晚上放进村西桥口的草堆上......</p><p class="ql-block">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有人说要报警,有人说不能报警,长者们认为破财消灾,年轻人认为要报警。舅舅一家商量后决定,暂不报警先凑钱去。把箱子里的钱都取了出来,还差了好几千,于是亲戚邻居也帮忙凑,章治清从家里把毛票都拿来了凑了几百块钱。点完了一大堆的毛票,终于凑齐了三万元,用塑料袋左三层右三层包了一大包,晚上按纸条上的要求把钱放在了河边草堆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去看,轮到章治清另外俩人去看时,他趁人家不注意把钱袋拨进了河里,这里离他家也就四、五十几米且还是上游,事先都商量好了徐艳艳在家的河边等,见钱袋就捞上来。</p><p class="ql-block">下半夜值班的人睡过了头,再去看钱没了,于是大叫,众人醒了,商量了一下说等明天,钱既然已经送出去了,孩子应该会送回来。</p><p class="ql-block">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两天的暴雨,后山发生了泥石流,徐艳艳和章治清都明白庆申是回不来了,两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徐军也报了案,还好公安也没有查出个头绪。劳娟说她梦到儿子了,儿子在一个山洞里,说他很冷.......</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过了几天徐艳艳和章治清就带着孩子去省城看病了,省城好大啊!比小城大多了,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高架高铁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人行道上掉落了一些香樟树的小黑果子,踩在脚底噼噼啪啪,小桃追着踩着。出门前问了在省城打工的邻居,在他们口中得知省城人民医院是最好的,但要小心火车站的医托,他们都是骗子。他们下了火车没有敢和人搭讪,直接按邻居所记的路线,坐公交车去了人民医院,排了一天的队终于挂上了第二天的专家号,三个人在医院的大厅里凑合了一夜,好心的保安没赶他们走。</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查果然是白血病,于是收院治疗,医生知道他们家庭困难,也帮他们省,用的药大多都是效果又好又便宜的,还找主任免了陪宿的床位费,虽然这样花钱也如流水,章治清也只能在商场的屋檐下凑合了睡,还好带了那条破棉被。(还是多年前找女儿时用过的)</p><p class="ql-block">一个“好心”的护工说,这病也看不好,不如去试试中医?(90年代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治疗白血病)鼓动他们出了院,护工把他们带到城乡接合部的小诊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中医模样的人接待了他们,撸着山羊胡子不紧不慢的说一大堆五行相生相克的中医理论,讲黄帝内经的伟大和神奇等等,说得他们云里雾里,拿来一沓厚厚的感谢信,领他们看了满墙的锦旗,滔滔不绝的讲那些他看好的病例,还报了一些地址,说不信可以去问问。</p><p class="ql-block">又说这几天先针灸、热敷,看病情和效果再开药。搞了几天针灸和热敷确实有效,红疹子没了。老中医摇头晃脑给他们讲中药里的君臣佐使的理论,说什么雨谷的天水、原配的蟋蟀......玄之又玄。忽悠完让他们交了一万元药钱,且拍着胸脯打包票的说“这剂药治不好你女儿的病,全额退款还倒贴你一万。看如此信誓旦旦,他们也就交了钱,带着药回家了,吃了半个月病情也没有好转,红疹子又多了好几片,低热还是不断,身体反而更加虚弱。</p><p class="ql-block">俩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要去省城找那个老中医,于是连夜就出发,到了省城天已经亮了,一直等到9点多门诊也没开门,向路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门诊因非法行医造成病人死亡已被查封了,老中医逃跑了。</p><p class="ql-block">没办法只好又去了省人民医院,那个“好心”的护工也跑了,听说就是她介绍的病人被看死了。</p><p class="ql-block">他们和医生说了事情的原委,医生也很同情,说帮你们问问主任。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对他们说有个大药厂的药在这里做三期临床试验,你们的孩子要不要试试,孩子的住宿也可以帮免了,夫妻俩连声说好的好的,千恩万谢,差点给医生下跪了。医生拿来合同,耐心的和他们讲述利弊和风险,问他们是否同意,俩人异口同声的说同意,并在医生的指导下签了字。</p><p class="ql-block">他们经过了这么一折腾口袋里早已经没有钱了,他们也知道90年代白血病还是绝症,能参加新药的测试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p><p class="ql-block">章治清白天去火车站扛大包打零工,晚上用被子一裹就睡在医院附近的商场门口。门卫送了一套擦皮鞋的工具,徐艳艳就在医院门口擦皮鞋,晚上睡在陪护的椅子上,有时也会在病房供热水时抓紧冲个澡。</p><p class="ql-block">很快整个疗程就结束了,孩子也有所好转,医生给他们开了一些药,让他们回家调养,临走时医生和护士还送了一些零食和玩具给孩子,夫妻俩千恩万谢的踏上归乡的路。</p><p class="ql-block">到家后,他们人除了忙农活外也不出门,也不去邻居家串门,有邻居找来也就在门口说上几句话,连娘家也不去了,一家人变得沉默寡言,大家认为他们在外吃了太多苦,才这样的。</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 <p class="ql-block">一天她舅上门了,徐艳艳看着弟弟阴沉的脸,催促着章治清去集市上买些菜打两斤酒,晚上陪舅子喝几盅,自己在自家地里拔了些菜,挖了些土豆,在厨房里忙了起来。</p><p class="ql-block">厨房是用石棉瓦搭在院子西南,贴着他们卧室的屋檐下支起来的,厨房也有十多个平方,一个烧柴草的灶,有两口大锅,外边烧水,里边做饭,还放了一个大水缸和一张八仙桌,地面是土的没铺砖,更没贴砖。一会儿章治清也买菜回来了,见舅子墩在院子抽旱烟,就招呼他进了厨房,找出前些日子藏起来的一包好烟丝递了过去。</p><p class="ql-block">徐艳艳一边炒菜一边给他讲省城的事,讲去省人民医院看病,讲怎么被人骗,讲医生为孩子搞到了个试药的名额,讲医生怎么好,护士怎么周道,讲姐夫在车站扛大包,睡马路......舅子默默的听着,也不说话。</p><p class="ql-block">很快饭菜都做好了,大家坐下一起吃饭,小桃吃的很少吃好了徐艳艳就送她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了。</p><p class="ql-block">然后她又回来陪弟弟喝酒,三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渐渐大家的话都多了起来,她舅说,自从孩子失踪后,他们夫妻俩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劳娟一睡下就看见孩子在山洞里对她说他冷,搞得精神恍惚,神神叨叨的。</p><p class="ql-block">徐艳艳他俩心一惊,又故作镇静的说:“孩子可能是被人拐走了,说不定过几年他自己会回来,他那么聪明。过两年你们再生一个,日子也就正常了,就象我们一样......”</p><p class="ql-block">三个人都喝多了,突然小舅子说:“那一包钱是你拿走的?你看过后钱就没了,所以绑匪没把孩子送回来,是你拿了我的钱,不能为了你的孩子害了我的孩子!”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拼命的摇,象要吃人。</p><p class="ql-block">章治清结结巴巴的辩解着,舅子也不听动手就打,抓起酒瓶就往他头上招呼,打得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徐艳艳喊叫着也拉不开来他俩,就操起一根大擀面杖照他弟就是一下,正敲在她舅的后脑壳上,顿时他舅就趴在地上不动了,嘴里吐着血泡泡。</p><p class="ql-block">徐艳艳喊了半天也喊不醒他弟,知道是打死了人,呆坐在地是半天也不动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颤抖的说“杀人了......徐军死了”,俩人又抱在一起痛哭。</p><p class="ql-block">徐艳艳说:“把他背去后山?”</p><p class="ql-block">章治清说:“天快亮了,会被人看见。”</p><p class="ql-block">“那怎么办?”</p><p class="ql-block">“要么先把他装进咸菜缸里,等晚上再说?”</p><p class="ql-block">于是俩人把他抬进了缸里,可头和脚都露在外头,怎么按也按不下去。章治清说:“怎么办,是不是把他锯了?”</p><p class="ql-block">“不,他是我弟啊!”</p><p class="ql-block">又过了很久,章治清问:“怎么办啊?你也给个主意,天要亮了!”</p><p class="ql-block">“好吧,锯吧。”徐艳艳说。</p><p class="ql-block">他找来当年给小丽做木马的锯子,一锯下去血流了满地,吓得他尖叫一声,“你怕人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的。”徐艳艳说着到房间看女儿去了。</p><p class="ql-block">章治清颤巍巍的锯下了他舅的头和脚,把他塞实,并把家里所有的盐都撒了进去,用塑料薄膜封了缸口,压上块大石头。做好这些事他腿都软了,一屁股座在地上喘气,这时徐艳艳也从房间里回来,两人一起将缸移到墙角,并用柴草遮挡,清理掉地上的血迹。生火做早饭,把衣服鞋子都丢进了锅堂里烧了。</p><p class="ql-block">到了中午舅妈找来了,问小舅昨天不是在你们家喝酒怎么到现在也没回去?</p><p class="ql-block">徐艳艳说:“昨天晚上十点就走了,怎么没回家?”</p><p class="ql-block">舅妈于是又到后山找也没找到,直到下午才心慌了,找了个小店打了电话报了警,警察很快到了,听了舅妈的讲述就一路来到了章治清的家。</p><p class="ql-block">章治清他俩见了警察来都有点慌张,警察也察觉出了一些异常,一边询问一边仔细排察,观察他俩的神色,观察房间、厨房有无特别之处,发现厨房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当看见饭桌的侧下边有一块很小的血迹,就大声吼道:“这是什么?你们不知道徐军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俩个人瘫软在地,警察们很快从墙角翻出了腌菜缸,俩人彻底绝望了。劳娟看见了缸里的徐军,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就要去砍他们俩,被警察一把拦住,她用我们听不懂的云南话,嚎叫着,想挣脱警察.....</p><p class="ql-block">警察把他们俩带走了,审判时原告要求民事带刑事诉讼,可章治清家真的也没什么钱可以执行的,狱警就对他俩说,你们可以捐献器官,救了人,还了债减轻些罪孽。</p><p class="ql-block">章治清说:“我来吧?,跟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留个全尸,让我来。”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p><p class="ql-block">行刑那一天,棉被包裹着挖空内脏的章治清和五花大绑的徐艳艳,用卡车押往上官村的桥口,人山人海比过年还热闹,人们纷纷议论两人的罪恶行径。</p><p class="ql-block">徐艳艳的一生如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掠过,如果父亲让她继续上学,命运一定不会这样;如果她前面的男人没从脚手架上摔死,如果能拿到抚恤金,命运一定不会这样;如果小丽没被人贩子拐走,命运一定不会这样......是什么把她逼到了今天?我本善良啊!不应该是这样!,她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太阳在蓝天上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射她的眼睛,一只大鸟从天边飞过......</p><p class="ql-block">她大喊了一声:“这是什么命运!老天爷啊!”“小桃啊!妈走了!”“章治清等等我!”一行热泪流下,她感到黑洞洞的枪口向她靠近,她大口的喘息着气颤抖着。砰的一声枪响了一切都结束了,徐艳艳应声倒下,子弹从后脑打进,从前面窜出,掀掉一大块额头,血浆脑浆崩出,如同如红红桃花和雪白梨花撒满一地.......</p><p class="ql-block">村长把俩人的骨灰送回他家,小桃从村民口中也知道了事情原委,她没有说话,一个人关上了门,她轻轻的抚摸着两个装了骨灰的白瓷罐,用毛巾擦去上面的尘土,静静坐在灯下,很久很久。夜里她看见了爸爸妈妈、舅舅还有庆申,他们在一道强光里挥手,她大步的向他们走去.......</p><p class="ql-block">不久村口出现了疯女人,衣不遮体,见到男人就拉这走,嘴里说:“你这个死鬼去哪里鬼混了,快跟我回去。”见了孩子就说:“庆申啊!你冷不冷妈给你买了新衣服......”说着就要抱人家孩子。人们见了都躲着她,知道她是个可怜人,没有人和她计较没有人责骂她......许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村口。</p> <p class="ql-block">图片为本人拍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