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奶奶

空山灵雨

“小脚奶奶”这个称呼已经好久不说了，只是在过节过年时在脑里缅怀纪念，淡淡的，就像儿时五月的槐花香。我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她有一双小脚和看起来笑眯眯的眼睛。小脚的由来是因为奶奶出生在1911年，当时是民国，裹足的陋习还没有彻底废除。让奶奶遭了罪。虽然她并不是我的亲奶奶，但却是长辈里我最喜欢也最尊重的。在我初三时，亦是她最后的日子，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小脚奶奶并没有孩子，只是后来认了一个干女儿，在小时候经常来奶奶这里照顾她，我小学时，女儿当时也有六七十岁了，经常在一起聊天。奶奶是住在敬老院的，就在我家南边，西边是幼儿园。在我小时候，比较调皮，有一次不慎掉入水坑里了，冬天又很冷，我哭喊着从水坑里爬出来，下意识地就跑到奶奶家里，身上的棉衣棉裤都沉甸甸的，一路走来都是水印，奶奶看到，慌忙撑着拐杖站起来，帮我脱下衣服，给我擦拭身体，让我在她床上休息。后来我爸妈知道，很是感谢奶奶。很神奇，在她的床上睡得很香，可能是安心的缘故吧。

敬老院里的爷爷奶奶都对我很好，很多肉和菜也会给我，有一次，我想去商店买糖吃，问一个老爷爷要钱，老爷爷还腿脚很不方便，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我身边，诙谐得脱掉帽子，从帽子里给我拿了五毛钱，我小时候，五毛钱对我都是很多了。所以很开心。对我最好的当然还是小脚奶奶，每次屋子里有晚辈孝敬她的水果零食，敬老院的肉菜都会给我留着，有时还亲自送到我家。现在想起来，很是感动，更多的又是对奶奶的亏欠。哪怕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不经意经过她的门前，仍然会叫住我，要给我拿东西，当时她身边没有人陪伴，我也以为奶奶只是摔了一跤，慢慢就会调养好，没想到还是在我初三那年走了，当时课业繁忙，也没有想到拿东西去看望，甚至和她说说话的意识也没有，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

奶奶之前也摔过跤，生过病，可作为敬老院的老寿星，都能扛过来，但那次却没能挺过来，因为都已经97岁高龄了，当时自己太傻，以为没那么严重，却忽视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奶奶年轻时，结过婚，但当时抗日时期，爷爷去参军了，以后也再没有回来，奶奶一直守寡，膝下无子，认养了一个女儿。我觉得奶奶再苦再难都挺过来了，可我忘记了她的衰老和孤独。

唯一让我不那么自责的是，初一时我家请奶奶吃饭，当时饭菜都很丰盛，奶奶虽然吃得少，但内心的喜悦却比任何时候都多，还说要等到我结婚，再来喝我的喜酒。如果当时我有手机，说什么也要记录下那一天，可等我有了手机后才发现，美好的人事却越来越远，已经没有记录的欲望了。

家里的槐树都砍掉了，伴随童年温热清香的槐花香也不知踪影，小脚奶奶好像在记忆里很淡很淡，却有比任何事情都要深刻。以前的欢声笑语，质朴无华的生活，似乎只可追忆，再也没有那些人儿，再也没有那满院的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