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千辛万苦，《惠子今注今释》终于出版了①。除了出版社免费赠送的二十本样书，惠子还以七折价购买了十本，准备赠与亲朋好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捧着他的“扛鼎之作”反复端详——印制精养，墨香犹在。他真想亲吻它，搂着它睡觉；恨不得“普大喜奔”，立马让世人皆知。唯一遗憾的是，印数只有区区三千册，所得版税少了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掏出纸笔，罗列出准备赠书予亲朋好友的名单……嗯，孔子庄子自然少不了；还有惠言就读的小学的校长，好让孙子也长长脸；对了，还有送了一堆书给自己的漆园科技总裁——来而不往非礼也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日， 惠子提着一摞《惠子今注今释》，首先来到孔子家中，在两本书的扉页上签上自己的大名，递与孔子：“这一本请转呈校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孔子见书，翻看之余，大赞：“好！好！大功一件。不亚于我撰《春秋》。自当拜读，韦编三绝。”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顺竿而上，给点阳光就满脸灿烂，喜不自胜：“这是我呕心沥血之作。请多指正，请多指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告别孔子，惠子往见庄子。一路上，惠子见山山妩媚，见水水柔均，甚为自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接过惠子的大作，认真翻看了一阵，亦赞道：“好，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可以大用，可以大用。当年你著作等身，今后你当再接再励，裒辑钩沉，多写几部，以为今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得意忘形，脱口而出：“我当然想再出几部书，可惜这书印数太少，版税所得甚微，多写几部有什么用……”见庄子脸色不快，忙说：“我是希望它能成为畅销书，扩大影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苟得名，又逐利。你难道忘了当时出书的初心？”庄子劝道：“无用即有用。自足者不以利自累。”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无心争辩，但心中不服：“你一人当然自足，当然无所待，焉知人间烟火，柴米油盐？”遂往见漆园科技总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总裁见书，一番客套话后，说道：“只是封面装订略简，印数少了些。你看我写的书，精装印制，印数上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诺诺：“是，是。所以我希望总裁能赞助购买一批书，发给公司员工。以后再版，定当精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总裁应道：“好说好说。董事会研究研究。”这还要董事会研究？ 惠子知是托词，悻悻然而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郁闷数日，忽接出版社通知，该社拟参加在惠子所在地举办的首届“海峡两岸图书博览会”，特邀庄子与惠子为嘉宾，现场签名售书。惠子大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图书博览会开幕之日，惠子西装革履，盛装而至。庄子见之，笑曰：“西服之下，我怎闻到一股酱油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道：“你没听说过‘先进罗衣后敬人’吗？”又拿出一大盒名片递与庄子：“帮我散发散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抽出惠子的名片一看，折叠式的，正反面印得满满当当，头衔不少：原魏国丞相、原宋国楚国名臣；著名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名家学派创始人、代表人物；战国时期六国合纵抗秦的最主要的组织者、支持者、领导者；主要著作，主要事迹……一一罗列其上。庄子笑道：“像开杂货铺的老板。如此大费周章，恐无用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不是说‘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⑤。我告诉你，我这叫广而告之，广种薄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恵子于是端坐出版社展台 前，等了良久，终有一台湾书商前来，谈及两岸版权贸易问题，见惠子一问三不知，说道：“我找你们领导谈去。”惠子大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有一老者，似学者模样，与一少年前来。老者捧着《惠子今注今释》，爱不释手，大赞：“难得一见的好书，好书！”遂让惠子签售。惠子大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少年问老者：“爷爷，这惠子我们在高中语文课学过，是庄子的好朋友。这人怎么签上惠施的名字？他也穿越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者回道：“或为同名同姓，或为作者笔名，或为出版社的销售手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闻之，心中凉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守摊半日，购者寥寥，心中大急。忽见一老妪牵着一小女孩经过，惠子晃着手上的书，招呼道：“小朋友，这本书好好看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女孩拉着老妪袖口：“奶奶，我要，我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妪哄劝小女孩：“这书你看不懂。奶奶给你买小人书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女孩对着惠子扮鬼脸：“骗人。羞羞，羞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尬尴不已。此时恰逢庄子从四处转悠回来，见状问惠子：“你说那行道上的树木有用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气不打一处来：“当然有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又问：“那对木匠、家俱厂家有用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恵子道：“当然没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又问：“现在让你买大病保险，你买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道：“我现在没病没灾，我买它干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说：“万一明年你生了大病，就有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怒道：“你咒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庄子道：“非也。我想说的是，有用与无用，是相对的，因人而异，因时而变。此时有用，彼时无用，反之亦然；小处无用，大处有用，反之亦然。智者当于有用处知无用，于无用处寻有用。对你这本书也同理。然否？”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惠子默然，无言以对。</span></p><p class="ql-block"><b>（注）</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①参阅拙作《庄子与惠子》（八）—（十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②参阅拙作《庄子与惠子（十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③韦编三绝：据说孔子晚年爱读《周易》，因翻动次数多，使穿竹简的皮带断了好几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④参见《庄子·让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⑤参见《庄子·外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⑥“有用与无用”，一直是《庄子》一书中论述的主题之一，散见于《庄子》“道遥游”“齐物论”“人间世”“秋水”“山木”“让王”“外物”等篇。</span></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在此鸣谢）</p>